颜秋感觉到心脏处传来巨大的痛楚,几乎痛的她弯下腰去。
在这一刻,她听见自己说:“早知道这样......我就回家陪你过生日了。”
每年颜冬冬过生日的时候,外面的天气就好像格外冷,她一个人坐在黑漆漆建筑物里藏身,忍受着寒冷和孤独,提心吊胆着迷雾中随时可能会冲出来的污染物。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赌气了,每年的生日她都厚着脸皮跟颜冬冬一起过多好呢?
管理局派来了五个小队才把变异藤清理干净,火光冲天了一整晚,那株巨大的,十人合抱的变异藤才轰然倒塌,颜秋看得眼睛都干了。
最后有人过来问她:“你是这个小区的人吗?”
颜秋点了点头。
“我们的人勘测过了,小区里没有幸存者,变异藤的藤条无处不在,所到之处的所有血肉都成了它的养分,这是个b级的污染物,还有可能留下了种子。”那个管理局人员告诉她:“这段时间你可以先跟我们去收容所待一段时间,等小区清理干净了,你可以选择回去。”
颜秋又点了点头。
后来好像还有很多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但是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又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回答。
管理局的人只以为她是太伤心了,安慰了她几句之后就匆匆忙忙去处理后续事情了。
幸福小区的清理重建前前后后花了半个月,期间颜秋一直待在收容所——她从一个父母双全的有家的孩子变成了孤女,本就沉闷的性格越发沉默寡言。
等到她再次回家的时候,整个小区看起来像是已经被修复的差不多了,承载着主藤的那栋楼被清理了,小区中心空出了一大片地。
幸福小区当然还是有住民的——也有一些人那天晚上并不在家,因此幸运的逃过一劫,不过等到小区重建之后他们还是要回来的。
不回来怎么办呢?住一辈子收容所吗?
管理局的人只复原了受到破坏比较严重的地方,颜秋家里并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一切都维持着出事那天晚上的样子,只有她的卧室门把手坏了而已。
颜秋看着桌上的蛋糕,还有没来得及动筷子的饭菜——过去这么久,这些当然都已经坏掉了,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散发出腐坏的味道。
她根据屋子里的一切推测着那天晚上的情景,颜冬冬是不是连蜡烛都没来得及吹?她许了什么愿望了?今年也是希望姐姐对自己笑吗?
颜秋走进父母的卧室,飘窗上放着颜冬冬的书包,颜冬冬是个很爱写日记的小女孩——要交的日记作业一本,自己私下里还写一本。
颜秋不是故意要看她日记的,可这个聪慧狡猾的小姑娘不知道究竟是有意无意,有一次把日记瘫在客厅的茶几上,颜秋正正好好看见了她写的一些东西。
很奇怪的是,她明明那么讨厌她,却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看到的日记,那上面的字儿甚至是随手画的涂鸦位置都在她脑子里记得一清二楚。
【2042年2月28日,大雪
下周就是我的生日了,今年我要许什么愿望呢?既然以前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那我就还是希望姐姐能对我笑一下吧,再贪心一点,我想要姐姐能跟我一起过生日。她今年会不会答应我呢?好希望她能答应我。】
小女孩的字迹还是稚嫩而歪歪扭扭的,小心思就不少了。
颜秋记得自己当时看到日记的时候,嘴角是没忍住勾了勾的。
她大发慈悲准备在这个冬天实现颜冬冬的愿望,可是那天的争吵来的太猝不及防——颜秋明明知道颜冬冬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可她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还是像个炮仗一样,砰的一声就炸了。
然后两人不欢而散,颜冬冬的这辈子唯一的生日愿望,她一次也没有帮她实现。
原来颜秋看不惯这个家里有颜冬冬之后以她为主角的温馨美好,现在好了,所有人都没了,就像是老天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不管好的坏的,一下子全消失了。
颜家所有的贡献点都在颜妈妈账户里,可这个女人坚信颜冬冬以后会变得非常出类拔萃,不顾一切把所有贡献点都花在了她身上,一分钱都没存,颜秋继承她的遗产之后才发现——哪里有什么遗产?账户里的钱甚至不够她再活一个月的。
于是颜秋又开始情不自禁的恨起这个女人来,她只不过是普通了一点,就要这么被忽视。
这个被她称呼为母亲的人好像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还有个大女儿......甚至到死了都什么都没留给她,连冰箱都为了小女儿的生日腾了个干净。
前十七年,颜秋一直在学校上学,按理来说明年也到了她步入社会的时候,这一年不过是提前了一点到来而已,可她在这个时候失去了监护人的带领,她什么也不会,守着一栋空荡荡的房子呆了几天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自己出去找点活干。
联邦的女性每个月会有一定的贡献点补助,上个月的已经交给颜妈妈用完了,下个月的还没发放,这几天总不能饿死吧?
于是颜秋开始跌跌撞撞在这个她很少抬起头看的世界摸爬滚打。
但是外城区的人哪里有那么多贡献点可以挥霍呢?就算有地方招人,也不会选择她这样看起来就孱弱的,没什么本事和能力的小女孩。
颜秋很快品尝到了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艰辛,她有时候恨颜妈妈,有时候又感谢她。
这样的世界里,自己居然还能分配到营养膏活下来,怎么不算是个奇迹呢。
在颜秋最走投无路的时候,邻居那个姓孙的男人回来了。
他给颜秋“介绍”了一份很多走投无路的普通女人都会考虑的工作,把她以3000贡献点的价格卖给了红姐。
等到颜秋发现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之后,她就找了根绳子,自杀了。
再然后现在的颜秋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