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天使的虚影也消失了，布袋娃娃们重新现出身形，十分疲惫的瘫了一桌子，跟耗尽了电的小灯泡似的，都不亮了。
颜秋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怪物被打包送回外太空以后，整个空间几近窒息的黑暗缓缓散去，甚至有月光透了进来。
天使虚影散去了，1号那些乱七八糟的触手也都好好儿收了起来——他对自己的形象向来很在意，月光照射下，打了一架的金发青年看起来俊美而神采飞扬，眼尾眉梢还有未彻底散去的凶性。
颜秋看了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
桌上的小猫头鹰用手一碰就碎，只剩下几片发光的白色羽毛，没等颜秋说话，刚刚还瘫在桌上的布袋娃娃们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飞快的把几片羽毛搬进了大人的围兜里。
像是在藏什么宝藏。
看到了全过程的1号挑了挑眉，没出声，公平公正的黎教授也没吭声，在颜秋想起来去找柱的时候才开口：“不用找了，域主消失，柱已经碎了。”
相框碎掉之后的猫头鹰就是柱的本体，现在已经没了。
管理局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刚才诡谲的一切如同潮水般褪去，他们像是一下子重回了人间。
透过办公室的窗户，颜秋看到有只大鸟正背着个巨大的龟壳往外飞，默了默，问：“时愿还活着吗？”
黎逾白温和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早就成为了污染区的一部分，她的身体停留在17岁，灵魂却永远贪恋10岁，她不肯承认李凌云这个名字，我们唤不醒她。”
他没说时愿的下场究竟如何，不说她生不说她死，但是这几句话就足够让颜秋明白，这个只活了短短十几年的女孩子生前生后都在怀念那三年。
“爷爷希望我能事事如愿，可只有做梦的时候是快乐的，所以我帮这里的所有人都实现梦境。”
“爷爷说游乐场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每个小孩儿都会喜欢那里，可是他再也没机会带我去了。”
“我从未拥有过玩具屋，我很羡慕其他的小孩子。”
“我想有一个愿意保护我的爸爸，可他永远也保护不了我。”
时愿平静的说起这些时，字字不提遗憾，可每一句都是遗憾，她想做一个永远活在梦里的小女孩，所以哪怕有生的机会，她也不肯要。
她不想当李凌云了，下辈子，她想当时愿。
事事如愿。
*
域主和柱被砍倒之后，污染区的污染指数也迅速下降，管理局派来了大量人手接收处理还活着的病人。
颜秋在疗养院外面见到罗岚的时候她正蹲在外面怀疑人生：“怎么感觉这个高级污染区，我们这些正式队员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做什么呢？”
“活儿全让你一个实习生干了！我真是良心不安。”
颜秋走到她身边，展示了一下自己一发子弹都没用出去的小手枪，和来时怎么样回去还是怎么样的匕首，表示自己也什么都没干。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发现嘴巴跟被胶水糊住了一样，先前还能勉强当个小结巴，现在又回到小哑巴状态了。
无奈，从兜里摸出便利贴写：“别这么说，所有的资料都是你们找的，病人的安危也是你们保护的。”
“我没怎么动手，这个域主是精神攻击，只要不被它拐带着污染就没事。”
她精神力高，脑袋里还有个外挂，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去五楼了。
罗岚不惆怅了，揉了揉小姑娘脑袋：“也是，你表现得好的话教授给你评分高，这次任务之后就可以直接转正了，还能拿很多奖金！”
一说到这个，颜秋就快乐的点了点头。
一起出任务的其他同事也过来了，几个主攻手身上都有些狼狈，最后那会儿五楼打起来的时候他们也不轻松，整个污染区的衍生物跟疯了一样攻击病人，广播里滋滋啦啦的偶尔还会降下规则干扰他们。
这会儿一个两个全都有些头昏脑涨的，跑过来让罗岚给疗愈。
娇俏可爱的布偶猫从罗岚肩膀上跳下来，几个猛男虔诚的吸猫去了，两个女孩儿接着聊：“你知道我们在地下一层的太平间看到满满当当的病人时差点吓死，还以为人都死了，上去探了一下才发现没死，睡着呢。”
“感情三楼根本就不是病房，天天查房查了一堆孤魂野鬼，停尸间才是真正的病房。”说起这个罗岚就无语：“估计回头交任务的时候这个污染区要重新评估，刚开始挺唬人的呢，进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颜秋笑着写：“高估了还不好么？大家都没受伤呢。”
鸟龟组合在打架的时候运输了一批病人出去，这会儿刚出去第二批，救护车和医生们赶过来查看剩下的病人情况，罗岚听了一耳朵，跟颜秋说：“你让黎教授传回来的病人名单是关键，局里找了个通灵师，只有找到自己名字和身份的病人能醒过来。”
“病人档案起了大作用。”
颜秋说：“都是教授指挥得好，我只是照做。”
“哎，别谦虚了，对了，贝隆阁下呢？”罗岚想起来什么，说：“这次能这么轻松，有一大半都是他老人家的功劳。”
颜秋眉心跳了跳，缓缓写道：“1号？”
“对啊，没想到向来只当搅屎棍的贝隆阁下居然做了回人......你可别告诉他我这么说他了啊！”罗岚笑嘻嘻的说：“我开始都没想到1号病房的人是谁，毕竟贝隆阁下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除了粮仓，伊西多尔.贝隆阁下最喜欢一个人到处乱逛，美其名曰探寻新的食物和机遇，到了冬天会一直宅在他的海底宫殿里，不见任何人，现在正是他活跃的时候呢。”
颜秋挑了挑眉，不太能将污染区里那个喜欢撒娇打滚，脾气不怎么好的1号跟大名鼎鼎的第三基地掌权者联系起来。
有一点点反差。
“对了，怎么现在没见他人了？”罗岚站起来四处寻找：“局长刚刚还让我留一下人呢。”
颜秋也跟着站起来张望，某个角落，几根触手挣扎扭曲着被无形的力量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