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善嘉丝毫不知有人正在背后蛐蛐她。
她和小孩哥兴冲冲抵达宛然居时,能干的小蝴子已经差人把地方打扫出来。
点心都上得差不多了。
一碟子酥酪,一碟子牛乳丸子,一碟子梅子姜,还有调好了的荔枝膏。
丫头正从食盒内拿胡饼和肉串出来,窗外的老树底下,突的走出两个久未谋面的熟人。
柴善嘉忙冲丫头摆手,暗示她把喷香的吃食放回食盒里。
而后,自己蹑手蹑手的溜到了窗边,背过身,紧贴着墙,开始收集情报。
柴善嘉算是发现了,她今天上公主别院来,就不是来参加宴会的。
她纯纯误入聊天大厅,光指着各路人马的小秘密过活了。
这不,这次来的男女,一个是她这具身体上辈子的前夫,袒胸露排骨、载歌载舞的骗婚通讯录——詹士昉。
一个是和她初次见面就差点喋血西角门,给了她甲班offer的反向桩小姐——潘玉柯。
这两人,表哥表妹拉拉扯扯,一路到了老树底下,院墙的一角。
多日未见,潘玉柯肉嘟嘟的圆脸都凹陷了。
虽气焰依旧嚣张,说话间却带了哽咽:“表哥,你作甚总躲着玉柯,就那么讨厌我吗?我有哪里不好的,你说,我改了还不成?”
詹士昉闪避得十分及时,一甩袖子再次拉开距离。
开口也是冷冷淡淡,道貌岸然:“昉并没有讨厌表妹,表妹无须多想。只是,如今我们年岁渐大,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见不好——”
“有甚不好?”
潘玉柯似被点燃的爆竹一般,猛地拔高嗓音道:“我喜欢表哥,心悦表哥,叫人看见了才好呢!我们亲上加亲,订下婚事来,也省了我总是这般不上不下、牵肠挂肚的。”
“表妹!不可胡说!”詹士昉闻言勃然变色,厉声喝止道。
“怎么是我胡说?我难道配不得你?还是姨母早已为你择定佳妇,是哪一家的?你说,你说啊!
我倒想知道知道,是谁人胜过我,又胜在了哪一处?这个贱人可以常伴表哥,玉柯明明喜欢表哥在先,却不能……”
潘玉柯说到这儿,伸出手徒劳的又想去扯詹士昉的袖子。
似乎这一颗心扯住了才不至于空落落。
可下一瞬,又遭他无情甩开。
少女一时哽咽不能言,又是羞惭又是愤怒。
詹士昉则负手立在一旁,既不敢拔腿走开,又不愿上前安抚,只余满脸的不耐烦。
……
柴善嘉这边,虽然一早就从潘玉柯对詹士昉空前的占有欲,料定这对表哥表妹相处的情形。
但此刻听来,依旧觉得心酸。
如此天打雷劈的一对,上辈子是怎么错过的啊?!
念头刚起,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柴善嘉再悄悄探出脑袋去看,老树下潘玉柯已经不见,只余詹士昉,白皙俊俏的脸上留下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柴善嘉:“……”
干得漂亮!
但,手劲得练!
怎么不把他头打掉呢……
……
……
未时末,随着大花园中的宾客游园完毕,走完节日流程,宴罢,陆续告辞离去。
霍十二也顶着一张凉了三天,白中带青的脸再度出现在宛然居。
柴善嘉眼睁睁看他难得动作粗鲁的一口气灌下了整杯荔枝膏调成的饮子,心道,这王家亲戚毒性这么大的?
“不是毒性大,是沾上甩不脱,十分难缠。”霍十二很自然的接道。
柴善嘉:“……”
之后,因着别院离开南都毕竟有些距离。
霍十二提议,干脆另外找车送柴善嘉从小路下山回去。
来时的那条山道此刻怕又挤得水泄不通,没有个把时辰根本下不去山。
柴善嘉当然同意。
只是觉得似乎遗忘了点什么……
片刻沉默。
“嘶,我两个丫头在哪儿?还有我新换的车夫……”
霍十二在车厢对面坐定,闻言抬头瞥她一眼,道:“放心吧,小蝴子一早安排下去了,都好好的。只是,他说你有一个丫头行止颇为可疑。”
“啊?”
“给什么都誓死不吃,怀疑受过专门的细作训练,最好查一查。”
柴善嘉:“……”豆花,对不起!
他们出发时不过未末申初的样子,抵达南都城时都快要酉时了。
三月里,夕阳落山早。
车行辘辘,披着一肩晚霞将要转入四元巷口时,倏地,一道人影从一侧切出!
几乎同一时间!
四面都有人横空腾跃而来!
这场面,一帧都没跳过,愣是叫人看不清人原先都藏在哪儿了。
外间叮叮哐哐、短兵相接,对面的霍十二姿态像在打坐似的,空着张脸,脑子都不知道飞哪儿了。
甚至在一道剑光以锃亮的弧形划过车厢内时。
柴善嘉眼睁睁看着霍十二缓缓张嘴,极不尊重的打了个哈欠。
这心理水平……
“你经常被刺杀啊?”柴善嘉小手遮住嘴,鬼鬼祟祟的问。
“啊?没有。”对面脑子回来了一点,不多。
“那……”
这时,车帘子外,有人高呼:“昱王殿下,瞿家瞿子昂求见!”
霍十二原本睡眼惺忪的脸,瞬间浮起了一丝班味。
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
他转过身,示意前面跟车的小蝴子。
下一瞬,车帘大开——
战损版欧式大双、大圆眼睛出现在了马车边。
因是求见,他单膝跪地,半垂着脑袋。
头顶马尾反折,杂乱而蓬勃,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额角有血,鼻梁有伤,与身后脸上同样溅了几个血点子但跃跃欲试、十分兴奋的凌霜,形成了鲜明对比。
柴善嘉不大高兴。
霍十二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扭头静静的看着她,脑门上迟缓的浮出一个问号。
因长时间安静,车前的瞿子昂和他身后的凌霜,还有四下里或明或暗的视线,都齐刷刷转向了柴善嘉。
柴善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