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响,尹师叔和纪仲宣从房内走出,两人皆不放心让斐曦独自一人前往唐家堡。
一番商议后,决定由纪仲宣陪斐曦一起。
待斐曦二人再次抵达唐家堡,朱红色的大门前,白色的幡旗在风中飘扬。门廊上,白色的灯笼随处可见。
入目之处,一片素缟,斐曦见唐家堡灵堂已经布置妥当,便向老者提出前去祭拜。
“姑娘和少侠既有此心,请随老奴来吧。”
还是白天的那个大厅,一进门,斐曦就看到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口九龙五凤的金丝楠木棺材,棺材四周环绕着鲜花和香烛,香火袅袅,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瑞云郡主死前并未定罪,郡主头衔仍在。灵堂布置依旧按照郡主的规格操办,除了棺材有些不合适外,其他并无僭越之处。
走进屋内,看到灵牌上“爱妻”二字,斐曦心中暗想:唐堡主虽有些无情,但也并非毫无担当之人。多少懦弱无情的男子,一听妻子惹了事,恨不得连夜将人从族谱中除名,生怕牵连到自己。
唐堡主能这般给瑞云郡主操办后事,必然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说不定日后圣上怪罪下来,还会牵累到唐家堡。
不知道姑姑现在怎样,斐曦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这会很想见到何圣姑。
斐曦目光从棺材移到两旁,唐怀逸身着孝衣,跪在孝子位上,大堂的角落里,一群和尚正在念经奏乐。
两人的目光一碰即开,看到桌上布置,斐曦上前亲手轻捻三炷香,跪了下来。
她与师弟上完香后,唐怀逸一一还了礼。
今日变故如此之大,灵堂能这么快布置好,从唐怀逸眼底的血丝便能看出,他在其中定然费心劳力。
“逸哥哥,节哀顺变。姑姑现在好吗?”
听到这个称呼,唐怀逸心中一暖,他下意识地朝她身边的男子看去,他记得这人是她的师弟。对方听到她如此称呼他,神色自若,没有一丝异常。他又想起小曦这位师弟身边总是跟着一位美貌女子,或许是他想太多了。
走神不过一霎,唐怀逸收敛起纷飞的杂念,他凝视着面前人,温和说道:
“嗯,母亲还好。白天小曦你们一离开,母亲就开始操办起二娘的后事。刚大哥突然在灵堂晕倒,府中大夫都束手无策,查不出是何原因。母亲便命我回来为二娘守夜。此刻,父亲和母亲都守在大哥身边。”
说完,他郑重朝斐曦行了一礼,温润的语气异常认真地做出承诺:
“小曦,唐家堡上一代的恩怨止步在上一代。大哥待我一向很好,我相信你的医术,唐家堡愿意倾尽所有救我大哥一命。等会若有什么需要,小曦你尽管开口便是。”
“逸哥哥放心,有姑姑在,有什么事我不会客气的。”
斐曦点了点头,她自然明白唐怀逸的意思。
相信她的医术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专门请她过来为他大哥治病,是怕瑞云郡主的死他父亲迁怒到她,借此机会让唐堡主承她的情。
与唐怀逸告别后,斐曦在李叔的带领下,与纪师弟一同离开了灵堂。
随后,他们来到了一座精致奢华的阁楼。
月光如水,洒在阁楼上,飞檐斗拱隐约可见琉璃金瓦奢华非凡,栏柱木门墙上处处是精美的雕刻和绘画。
登上阁楼,屋内烛光摇曳,映照出流光溢彩的珍宝。斐曦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发现阁楼窗户用的都是透明的琉璃。
她心中啧了一声,难怪瑞云郡主放着京城的荣华富贵不享受,却跑到江由来给人当“平妻”。
一个没有封地、只有郡主头衔的前朝郡主,怎么可能过得了“苦日子”。
圣上只要还没糊涂,就绝不会让一个前朝皇族嫁给位高权重的勋贵或手握重权的臣子。
斐曦暗自揣测,圣上当年可能打算将瑞云郡主嫁给一些表面光鲜亮丽的世家,以示隆恩。
而瑞云郡主或许猜到又或许提前得到消息,这才有了酒后乱性的事情发生。只是瑞云郡主选择唐堡主,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她就不得而知了。
“丫头,你来了。”
一进门,一声慈爱的喊声让斐曦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去,只见纹饰精美,奢华的床榻边,坐着白天才见过的唐堡主和何圣姑。
唐堡主留着美须,看向斐曦的眼神锐利如鹰,嘴上的话毫不客气:
“一个小丫头,纵使有些医术天赋,又怎比得上城中经验丰富的大夫。莲娘,你莫不是被那些虚假的名声给骗了。”
不等斐曦开口,何圣姑便瞪着眼睛,冲唐堡主骂道:
“抱一真君当年的伤势,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你这个一听到花雪斋,也跑去魔教的色痞胚子,不是亲眼所见吗?再说,抱一真君绝非信口开河之人,他亲口说过他的伤是丫头治好的。仅凭这点,丫头的医术毋庸置疑。若非床上躺着的是仪儿,凭你刚才那番话,我就要带丫头走,爱治不治!”
“莲娘,过去之事,何必再提。那萧渐山哪里好了,为夫又哪里比他差了?”听到何小莲夸赞别的男人,唐堡主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唐齐飞,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经事!你非要比,那我实话实说,抱一真君浑身上下哪里都比你强,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比抱一真君好?!”何圣姑怒了。
“莲娘,你……”唐堡主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娇软的声音打断:
“唐堡主,何姑姑,麻烦安静一会,且先让我为大公子把把脉好吗?”
两人这才注意到,小丫头不知何时搬来一个凳子,正自顾自地坐在床边为仪儿号脉。
似乎是被两人吵架打扰到,小丫头清澈的眼眸中写着一种无声的抗议。
唐堡主咳了一声,与何小莲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争风吃醋,太丢脸了,两人还是要面子的。
于是两人不再争吵,闭上嘴,安静坐在一边等小丫头号脉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斐曦一脸凝重地放下手中的手腕。
何圣姑不解地问道:“丫头,仪儿这究竟是怎么了?我分明闻到了他身上有蛊的味道,可为何我一只蛊也没有发现?”
斐曦表情严肃看向两人,说道:“有人曾对大公子下过蛊,只是不知为何又放弃了。大公子今日晕倒并非是蛊的原因。姑姑,事不宜迟,我现在要医治大公子,需请你和唐堡主暂时离开房间。我要单独为他施针,此过程切不可有旁人干扰。”
“你要对仪儿做什么?”
“都说了是施针治疗,快走啦!”
唐堡主直觉此事不妥,还来不及反对到底,便被何圣姑拉着离开了房间。
斐曦对纪仲宣使了个眼色,桀骜的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离开房间,并贴心地为她关好了门。
待所有人都离开,斐曦并未从怀中掏出银针,进行她所说的施针治疗。反而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病弱公子,轻声说道:
“大公子既然已经醒了,还请告诉我,你特意‘请’我过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