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天后,斐曦并未如愿下山。
出发前一天,苗老给她送来一些她要的药材。她将药材一一整理了一番,发现少了一味必不可缺的药引。
明天就要出发,她不是喜欢依赖别人的性格,她想在出发前做一些防身的药。事不宜迟,她挎起药篮,往朔寒峰山顶苗老住的地方走去。
朔寒峰山顶终日大雪纷飞,没有内气身子骨还弱于常人的斐曦哪怕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球,仍有种寒气往骨子里钻的感觉。
她一步一个脚印顶着风雪往前走,今天的雪不知为何下得格外的大。雪模糊了她的视线,在茫茫大雪之中,她心思放在明天出门上,以至于忽视了周围环境里一些异常的声音。
风雪呼啸,天地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两个身影相对而立,一人手持冷剑,寒光四射;另一人手握狂刀,霸气凛然。
刹那间,手持冷剑的高手身形一晃,剑如疾风,直刺狂刀高手。狂刀高手侧身闪过,手中狂刀顺势一挥,带着凌厉的气势砍向冷剑高手。
刀势如狂风暴雨,剑快如闪电雷鸣,双方你来我往,剑影刀光交织在一起,一时不分胜负。
正当狂刀高手刀气暴涨,一刀劈向冷剑高手之时,一个人形的球突然闯入了两人战斗圈中。
狂刀高手心神一荡,一时还以为朔寒峰出现了一头青色小熊。待看清是个人时,刀气已然收不住,朝闯入的“球”劈了下去。
山路雪滑,斐曦一不小心没走稳,脚下一滑,脚不点地地往前滑行着。正当她因为控制不住身体,心脏吓得扑通扑通直跳时,一声刺耳地“小心!”,惊得她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没有摔倒,一双有力的手带着她转过身,将她抱入怀中稳住身形。她有种投入到月亮怀抱之中的感觉,直到月白色的衣裳上慢慢渗出血来,清冷皎白的月好像变成血月了。
胸前传来一声闷哼,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紧紧闭着的饱满嘴唇,如熟透的樱桃般,精致红润,比平时看起来更为鲜艳。点点血迹,从唇间的缝隙中慢慢溢出,似胭脂流到嘴唇上。她忍不住用还有些血痂痕迹的手指碰了碰。鲜血很快染红了手指,她感觉自己一颗心好像也跟着染上红色。
她不明白,这么冷淡的人的血为什么会这么红,这么好看。似是急于寻找答案,她视线忍不住往上移动,高挺如峰的鼻梁上有双洒落星辰的眼睛。
星星映照在她眼底,她想细细地看清,但对视着的眼睛只是漠然地注视着她,这让斐曦越发疑惑不解,
“边前辈,你为什么要救我?”
“答应过的承诺,我从不食言。”
抱着她的手放开了她,边渊控制不住朝边上吐了一大口血,刚才情况紧急,他只能以肉身硬扛下崔俦这招所有的刀气。
“你这丫头从哪冒出来的,就算不知道这里不能来,难道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吗?”
粗粝刺耳的声音在斐曦耳边喋喋不休,她不认识旁边这人,她垂下眼睑,柔声回道:
“我不知道,我不会武功,耳力没有那么好。”
“看你这笨拙如熊的样子,就算会武也成不了高手。”
比武被意外中断,崔俦口气并不好。
斐曦闻言这才认真看向一直骂她的人。
不男不女!
她心里偷偷骂了一句,转过头上前搀扶边前辈往苗老那里走去,同时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成为高手,但我更知道前辈右下腹三寸的地方,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前辈你活不过三年。”
崔俦挑了挑眉,右下腹三寸……漫不经心的眼神一变,眸光微沉,神色不善地看向已经走远的人。
朔寒峰峰顶有几间简陋的木屋,一个老者正坐在木屋屋檐下,用药碾子磨着黄芩。他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讶异说道:
“丫头,你怎么来了?主人,您这是怎么了?!”
“苗爷爷,边前辈为救我受伤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苗老闻言不敢耽误,连忙打开门送两人进到屋内,然后反身收拾外面地上的东西。
一进屋是一间客厅,客厅没有桌椅,到处都是三角木架,木架上是一张张圆形蔑筐,上面晾晒着各种药材。客厅角落地上还堆积着各种炮制药材的工具。
斐曦显然对这个地方很是熟悉,带着人快速穿过药架,从客厅来到一个炼丹房一样房间。
炼丹房内好像有地龙,一进来暖烘烘的。四周边上有很多柜子,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有一口长五尺宽三尺的丹炉。丹炉不远处,有一张竹榻,竹榻上有着一套绣着小花的被衾,似乎专门用来供人小憩。
斐曦扶着人坐到竹榻上,她身上并未带任何治病的工具,只能借苗老的东西一用。
来朔寒峰半个月,在看清边渊身边两个丫鬟秉性后,她懒得再与这两人打交道。更多的时候,她逐一拜访了朔寒峰十几位残疾老者,其中要数善医的苗老与断臂的黎老对她最好。
她很快找齐了需要的东西,一回头就看见边前辈冷着一张脸,不知为何面露不悦。但他嘴唇已经发白,看得斐曦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边前辈,先脱衣躺下,我替你治疗伤口。”
她直接上前欲将碍事的鹤氅脱掉,手一搭上边前辈衣领,就被他抓住。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冷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和拒绝:
“你和苗守义很熟?把他叫进来,你出去。”
“苗爷爷?嗯,这段时间我有时会过来帮忙。边前辈,你别说话了,先把外衣脱了躺下来,你背上的伤口需要赶快治疗。”
斐曦并未多想,欲挣脱钳制自己的手掌,快点脱去对方外套,看看伤口情况。
边前辈的手掌用力了一分,斐曦只觉得自己双手像被铁石锁住,固定在原位不得动弹。
“出去!”
冷淡的话语透着没得商量的余地,边前辈说完就放开她的手。
斐曦不懂什么意思,正想问个清楚明白,帘子被人揭开,苗老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主人,可是屠夫伤的您?”
边渊没有做声,眼神扫了门口老人一眼。苗老立马住嘴,上前一看,床榻边上几个香几早已摆好了治疗伤口需要的东西。
“丫头,你去帮我磨点白及过来。”
会过意的斐曦怔了一下,垂下眼睑,她明白对方是不信任她的医术,她不再说什么,“嗯”了一声走了出去。
苗老目送着斐丫头出去,他知主人一向“规矩”重。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带主人去室内治疗,一转头,一向洁癖的主人已经脱去鹤氅,趴在绣着小花的被衾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