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才人殁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得宫里人尽皆知。
祁景渊没有阻拦,下面的人知道吴才人和瑞王有关后,都大吃一惊。
徐良人知道自己小产是吴才人做得手脚后,更是在怡景轩里狠狠哭了一场。
哭自己蠢笨,进了宫还相信姐妹情深这一套,结果让人把她这辈子的指望都毁了。
她小产后本就身子不好,这会儿一受刺激立刻就病倒了。
怡景轩里苦涩的药味是终日不断。
瑞王死了都要在宫里埋了个钉子,也叫人不寒而栗。
祁景渊通过吴才人,很快就顺藤摸瓜处死了一批瑞王的亲信。
虽说上回陶太美人的事后,就赶走了一大批宫人,留在吴才人身边的不过寥寥数人。
可这些人藏得深,还都在关键的位置上。
慈宁宫、御膳房,就连御花园都有一个。
要是不一次性全拔出了,能让人寝食难安。
处理好这件事后,祁景渊又将目光转移到齐王妃的遗书上。
齐王妃也算是个人物了,在太后暗害她之前,这位就想着先动手把宝康郡主捞出来。
宫里蛰伏的人手都用上了,就连吴才人是瑞王的人,都是她手下的人先递上来的消息。
可那时齐王妃已经薨了,她做的这一切最终还是没有成为自己手里的牌,满盘皆输。
齐王妃留下的人手自然也不能继续留在宫里,祁景渊将人全都流放了。
按理说事情也算是完美解决了,一连两根刺都被拔除,他的心情应该愉悦些。
可祁景渊一个人在朝阳宫里坐了许久,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书桌上那道晋位圣旨。
他心里憋着气,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吴才人临死前说的一句话。
“您宠幸的嫔妃很多,可不是所有人心里都念着您,您宠爱的妍才人怕是比我更无情。”
这句话让他顿了一下,可也丝毫没放在心上。
哪有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过是不甘赴死的挣扎罢了。
祁景渊对此嗤之以鼻,可事情却不像他想得那般简单。
吴才人最后一句话仿佛咒语般,在他心里不断回响起来。
“嘎吱”一声,全福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
外头的落日给殿里深处的黑暗,带来最后一丝光明。
祁景渊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看向殿外。
全福很恭敬地问道:“酉时过半,皇上可要用晚膳。”
等了许久,他才听到低沉的一句话。
“去碧梧轩。”
碧梧轩里,姜知意刚用完晚膳。
她白日里睡多了,到了晚间精神倒是好了些,至少脸色看起来好些了。
秋霜端着碗补药进来,殷勤地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
姜知意看了眼药皱了眉头,她这几日一直在喝药,就没停过。
要不是为了自己身子着想,她是真心不想喝那些苦汁子。
可发热归发热,这是一定要喝的。
至于调养身子的补药,她着实是想缓缓。
“今日我不喝了,你倒了吧。”姜知意叹了口气。
秋霜着急了:“您每日都喝的啊,今日也不能少。”
雨露也劝道:“补药也要每日喝才能起作用啊,您本来也喝得不多。”
就连白沁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姜知意不想跟三个丫头争了,端起来喝了一口,就示意秋霜处理了。
秋霜气得不行,可看着她还虚弱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就端着碗出殿了。
可出了殿后,再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后,她吓得手抖了一下,温热的补药立刻撒了大半在她手上。
她顾不得失仪,吓得立刻跪下,还不等她开口,祁景渊就从她手中将碗拿走了。
祁景渊看着碗里剩下的补药,讽刺地笑了。
他一言不发地进殿后,看了这女人许久。
久到这女人看见他手中的碗后,意识到发生了何事,随后跪在地上请罪。
沉默了许久后,祁景渊开口了:“你不想有孕?”
他的语气很冰冷,看向姜知意的眼神也不带一丝感情。
姜知意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被祁景渊当场撞见。
她正准备解释的时候,祁景渊失望地看了她一眼后就离开了。
临走前冷淡地说了一句。
“你好自为之。”
等他走了后,三个丫头吓得浑身颤抖地进了殿。
秋霜更是跪下给她额头,她边哭边说:“都怪奴婢不好,偏偏这个时候给您端了补药。”
雨露也是边哭边抽自己巴掌:“都是奴婢多嘴,叫皇上听见了。”
剩下最胆小的白沁,此刻也吓得泪流满面。
姜知意还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叫三个丫头提心吊胆成这样。
她叹了口气,阻止了秋霜和雨露:“好了,别哭天抢地的。”
“皇上就算不是今日看到,早晚也会知道。”
秋霜担忧地看着她:“皇上会不会恼了您?”
姜知意轻笑了一声:“皇上自然生气了,一个嫔妃在他眼皮子底下避孕,他怎么会不恼火?”
秋霜听了后更担忧了:“要不您低个头,跟皇上认个错吧。”
“无妨,都别害怕,我自有主张。”姜知意拍了拍三个丫头的头。
如今这三人丧气得不行,眼角眉梢都是担忧。
雨露看着她镇定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姜知意什么都没和她们说,梳洗后就回了榻上闭目养神。
今日祁景渊来得很不寻常,丝毫没有往日的样子。
像是笃定了她会做什么,不过是亲自确认一番。
她想了又想,祁景渊今日去过吴才人的怡景轩,怕不是吴才人搞的鬼。
姜知意不屑地笑了,这位可真是见缝插针般的算计人呢。
她那一长串罪名,万顺白日里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了,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被人算计,姜知意毫不意外,毕竟她也算得宠,更不用提这回救了大公主,摆明了要晋位了,宫里的人可不就是想方设法拉下她。
不过她倒是不知道自己一直被吴才人惦记呢。
虽说祁景渊如今恼了她,不听她解释。
可她到底得宠过,难道日后祁景渊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就算没有这样的机会,她也会想方设法创造机会。
一个男人觉得自己女人不愿意给她生孩子,放这个时代来说,那就是心里压根不在乎他。
对一个皇帝来说,这种打击就更大了。
可姜知意心里清楚,她不会沉寂太久。
她这碧梧轩已经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了,也该缓着些了。
今日她也算亲自泼了一盆冷水,不过这熄灭的烟啊,总能缭绕在人的心间。
一颗糖再甜,吃到最后也会腻。
可若是中间突然出现一抹与之相反的酸涩,一口咬下,能让人酸得心里直跳,那才是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