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收到叶霜来信后,叶眠心中总是不甚安宁,隐隐觉得有双阴毒的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她知道自己这份不安,应是来源于三皇子。
以三皇子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一定在暗中时时刻刻想着要如何报复,以后,她需事事更为小心才行。
执笔写了封书信,让素素交给门房,把信送到宁王府去。
信中告知了宁王叶霜来信一事,想必宁王也会有些考量。
想躲过三皇子的暗算,仅凭她一人,确实不太够看,能借宁王的势最好,没必要非得一个人扛。
只是她没想到宁王在收到她的去信后,当即就来了武昭侯府。
跑腿丫鬟过来通禀时,叶眠都吓了一跳。慌忙去到前院正厅,见父亲已经陪着宁王在厅中喝茶了。
两人之间十分客气的寒暄着,宁王性子冷淡,对外总是少言寡语,几度让厅内气氛陷入凝滞。
叶眠走进去时,甚至隐隐能听见父亲长舒口气的声音。
“眠儿,你来了,快坐,快坐!”父亲平日里严肃的眉眼间,此刻全是笑意,显得格外热情。
叶眠先上前行了个礼,刚要落座,却见宁王站起身来,手中转着佛珠,神情平静无波,万分像庙宇中无悲无喜的仙人雕塑。
“本王想去侯府花园中走走,不知能否劳烦二小姐带路?”
宁王话音落下,厅中安静的能听见外面吹过的风声。叶眠有些难为情的将目光转向父亲,征求父亲的意见。
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同宁王又无婚约,两人单独相处,怎么说也于礼不合。
叶庭静默了片刻后,面上又重新挤出几分笑意。
“去吧,眠儿,带王爷去后花园走走,要知礼一些,别做出逾矩之事。”
听着父亲暗暗的告诫,叶眠耳根有些泛红,她和宁王已不知逾矩多少次了……按下心中的胡思乱想,小心谨慎的应着“是。”
两人相伴出了正厅,宁王在前,叶眠稍稍落后一步,虽说是让她带路,但宁王好似已对武昭侯府了如指掌,根本不需要她指出方向。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行到了后花园,在水池中央的凉亭中,两人相对落了座。
池中荷花开的正好,微风徐徐吹过,荷叶轻摇,荷花也随之晃动,淡雅的清香萦绕鼻尖,令人心神皆畅。
面对如此宜人景色,宁王却是眉头紧蹙,眸中满含忧虑,双眼凝视在叶眠身上,一刻都不曾挪开,看得叶眠都想伸手将他眉心抚平。
“你去的信本王看过了,你猜想的没错,景昱确实想对你下手。”
闻听“景昱”二字,叶眠愣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三皇子的名讳。
“不过他现在被剥夺了储君身份,又幽禁东宫,手暂时伸不了太长。虽说如此,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尽量少出府门,本王也会派人守在侯府外面,若有不测,能随时应对。”
自从坐下,宁王就开口说个不停,同方才在厅中少言寡语的模样,真乃判若两人。
叶眠嘴角含笑,静静聆听着,目光专注的落在宁王身上,将他对她的担忧,全都看进心里。
把自己的布局讲完,宁王还觉不安,蹙眉想了想,突然站起身。
叶眠吓了一跳,疑惑的望过去,欲要出声相问,却听宁王语气急促的开口:“不行!本王现在就要进宫请旨,尽快把你娶进宁王府,只有在宁王府,才能真正保你安然无恙!”
言罢,迈步就要走。
叶眠神色一惊,慌忙伸手扯住宁王衣袖,哭笑不得的将人拦下。
“别别!王爷先冷静一下!”
扯着衣袖把人重新拉回石凳上坐下,又回身吩咐素素去取些茶水来。
“王爷先坐下,好好喝杯茶静静心,事情还未到这般险峻地步。再者,也不能永远躲着呀。”叶眠声色浅浅的说着,好似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借着衣袖的隐藏,宁王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叶眠手背上,接着又紧紧握住,眼眸中少见的染上了愁绪。
“本王确实冲动了些,只要一想到你会有危险,本王就……”
“王爷过于忧虑了。”叶眠反手同宁王十指紧扣,柔声宽慰。“三皇子现在只怕是自身难保,他若真有那般大能耐,也就不会让叶霜写信给我,哄骗我过去了。”
宁王听着,眉头逐渐舒展了些。
“眠儿说的没错,曾经依附景昱的那些朝臣,多数都被齐王笼络至麾下,景昱现在困守东宫,已是独木难支!是本王关心则乱了。”
眸中愁绪散去,片刻后又被浓浓情意填满,相握的手也不自觉紧了几分。
“多谢王爷,对眠儿如此关心。”叶眠眼中闪着晶莹的亮光,与宁王四目相对,心底升起的暖意,烫红了她的面颊。
“不要再同本王说谢字。”宁王显得不甚高兴,这个“谢”字,不论怎么听,都觉得带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疏感,令他十分不喜。
轻风从面颊拂过,夹杂着池水的沁凉,拂去了叶眠两腮边的红霞。
她眉眼弯弯,巧笑嫣然的点点头,一张芙蓉面,遥胜池中荷。
两人在亭中又坐了许久,直至一壶茶饮尽,宁王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别。
叶眠随父亲将宁王送至府门口,目送着王爷的马车消失的街角后,父女二人才转身回府。
走在去往后院的路上,叶庭干咳一声,忽然开口轻唤。“眠儿。”
闻声,叶眠抬眸望向父亲,神色平静的等待着父亲继续相问。
“你同宁王究竟是要如何?他可有对你许诺什么?”叶庭说着,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慈父的关怀。
不过叶眠可不认为,父亲是真正的关心她这个女儿,不过是害怕她也像叶霜那样,做出无媒苟合,败坏门风之事罢了。
“父亲放心吧,女儿不会像姐姐那般犯傻。”声色浅淡的两句话,表明了心中所想,也让叶庭安下了心来。
“这便好,这便好,父亲就知道,眠儿是个有成算的,不像你姐姐……”说到这里,叶庭哀叹一声,住了口,沉默着不再多言。
父女二人在前方岔路口分别,叶眠散着步回到了芷兰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