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漾靠着床头,异常局促地坐在秦砚川的床上。
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秦砚川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舀起一勺热粥,再贴心地将粥吹凉,最后送到时漾嘴边。
时漾默默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抿着唇没张嘴。
秦砚川维持着手上的动作,“怕我下毒?”
时漾抱着膝盖,惊恐地摇了摇头。
老男人突然变得这么贴心,他害怕。
又是抱他回房间,又是把自己的床让给他睡,还照顾了他一晚上,又是擦身体又是换衣服的。
现在还亲自喂他喝粥。
记得上次他发烧的时候,让秦砚川给他擦擦身体物理降温,对方恨不得一桶冰水往他倒去。
现在怎么体贴得跟老父亲一样?
见时漾迟迟没有反应,秦砚川终于失去了点儿耐心,用命令的口吻说了两个字:“张嘴。”
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令人无法拒绝。
时漾下意识张开嘴巴,把粥喝了进去。
秦砚川又耐着性子喂了他两口,不知道怎么的,男人原本平静淡然的眉宇间忽然浮现几分躁意。
他把瓷勺放回碗里,再把碗放在了床头柜上。
“自己吃,吃完了就回去。”
说完这话,秦砚川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时漾茫然地看着秦砚川离去的背影,好半晌才抬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心想这老小子真是莫名其妙。
吃完了粥,时漾就穿着秦昼借给他的拖鞋,慢吞吞地从三楼下来,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已经被佣人打扫干净了,乱糟糟的沙发和床铺也整理得整整齐齐。
时漾闻着空气里散发着的淡淡清香,皱皱鼻子,怪让人不适应的。
当他还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的时候,秦夜阑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已经退烧了。
不仅退烧了,秦小少爷还特意跑到时漾的房间里,神清气爽地转了一圈,再一屁股坐在了沙发前。
“空调开那么高,挺热。”
秦夜阑说着,便撩起衣摆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对着时漾的方向,非常不经意地露出六块肌理线条漂亮的腹肌。
时漾嘴角抽抽,公孔雀跑他这儿开屏来了。
他抱起自己那拥有八块腹肌的蟑螂玩偶,真心实意道:“夜阑哥,你这腹肌还没有我的阿螂哥练得好看呢,还得再努力。”
“实在不行就让秦昼哥教教你嘛,真的。”
秦夜阑起身走到床边,一言不合就把时漾怀里的玩偶夺了过来,嫌弃地打量了两眼。
他俯身靠近,挑剔的目光落在时漾身上,由上往下打量了一遍,扯起嘴角微微一笑,“总好过你这小白斩鸡。”
人身攻击对时漾是没有用的,他淡定地瞥过去一眼,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说了你又不高兴,又破防了?”
秦夜阑差点儿把一口后槽牙给咬碎,面上却还是带着微笑,揪了揪阿螂的头顶上的小须须。
“这只丑东西就归我了。”
时漾顿时就不乐意了,伸手要去抢。
秦夜阑眼疾手快躲了过去,迈着他那两条大长腿,头也不回地抱着玩偶离开了。
时漾痛失爱偶,两眼无神地倒回床上,开始抽风。
他拿起旁边躺着的黄皮耗子和水豚玩偶抱进怀里,用还没完全恢复的唐老鸭嗓子悲伤地说:“阿耗,阿豚,你们大哥阿螂被大傻春拐走了。”
秦昼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感人肺腑的场面。
他脚步一顿,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转身离开,直到沉浸在悲伤世界里的时漾朝他喊了一声:
“秦昼哥,你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啊。”
秦昼这才若无其事地迈动步子,继续往里走。
“口渴了,给我倒杯水吧。”
秦昼又转身走到小茶几前,倒了杯温水递给床上的时漾,等时漾喝完了水,他才语气低沉地问了一句:“好些了?”
时漾叹了一口气,“六分好。”
说着又扯了扯秦昼的衣袖,眼巴巴地看过来,“秦昼哥,秦夜阑把我八块腹肌的蟑螂玩偶抢走了,你去帮我抢回来好不好?”
秦昼垂眼看着那只揪着他衣袖的手,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单音节:“嗯。”
他一向是沉默内敛的,没有废话,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秦夜阑刚回到自己卧室,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在微信上回复朋友的消息,修长的手指放在玩偶的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俨然把它当成了时漾。
没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
秦夜阑头也没抬,“进。”
秦昼直接推门进去,长腿阔步走到自己弟弟面前,沉稳的目光锁在他怀里的玩偶上,“玩偶给我。”
听到这声音,秦夜阑才诧异地抬起头来,探究的视线落在他哥的身上,随后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梢。
“饭桶让你来的?”
“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这才过去了多久,不到两个月,他就把你驯成一条温驯的狗了?”
秦昼没有反驳,冷峻的面上平静如水,眼底的情绪却逐渐沉了下去。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一字一句重复:“给我。”
秦夜阑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含着一丝挑衅:“我要是不给呢?”
这话一出,兄弟俩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就为了一个不值钱的玩偶,说出去都没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