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救声、警车声、无数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霍北林掀开沉重的眼皮往前看去,大火蔓延、浓烟滚滚,把一切吞噬。
他强忍着疼痛,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蕴、蕴!”
颤颤巍巍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里。
保镖们立马发现他,急忙把他拉了回来。
“放开我!”
“放开、放开我!”
“蕴蕴!”
“老大,不能过去,危险,太危险了。”
“老大,节哀吧,纪总已经出事,她肯定也不希望你出事……”
无论保镖们怎么劝说,他一个劲的往前冲。
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火光。
保镖心一狠,直接一掌劈在他的后脖颈上。
他看着远处,满眼不甘的晕了过去。
……
霍北林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傍晚。
“蕴蕴!”
他猛的起身,身上的伤口,全部扯破,流出大量的鲜血,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北哥!”
秦以寒见他这么不爱护自己的身体,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心里十分不满。
不过,好在纪蕴那个贱人已经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打扰他、书音姐和北林哥,他们一家三口的美好生活。
他把霍北林按回床上,担忧道:“北哥,你身上还有伤,别用力,好好躺着休息!”
霍北林视线逐渐回笼,落在他身上,一字一句的问。
“纪蕴呢?”
秦以寒一时间没说话,他总不能直接说纪蕴死了吧!
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幸灾乐祸?会让北哥对他有意见的。
霍北哥没有得到答案,看向一旁的李虎。
李虎当时为了护住他,身上全是伤,整个人被白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犹如一个木乃伊。
不过,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就守在霍北林身边。
原因无他,经历了宋书音和陈萍的事后,李虎谁也不信,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厚厚的面具,谁知道面具下是人是鬼,会不会趁着霍北林昏迷不醒,直接下死手。
“蕴蕴呢?”
李虎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嚯嚯嚯的声音。
声带受损,还没有恢复好。
“你先回房休息!”
霍北林冷声吩咐。
李虎不得不回去。
霍北林看向其他人,眸光彻底冷了下去,“我问你们话呢!”
“蕴蕴呢!”
“老、老大,纪、纪总,她、她也在医院里。”
“带我去!”
霍北林猛的站了起来。
保镖们相视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还是刚刚说话的保镖,深吸一口气,“老大,我带你去。”
这里是霍北林的私人医院。
他越往下走,脸色越黑,心里的不安也更加浓郁。
就在这时,保镖停了下来,他退到一旁,“老大,她就在里面。”
霍北林抬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停尸房。
霍北林身体一晃,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握紧拳头,狠狠的砸了过去。
“不可能,不可能!”
“纪蕴不会死,她不会死。”
“谁派你来的?贺知州?宋书音?你是他们的人?”
鲜血顺着喉咙不断往上翻涌,霍北林咬紧牙齿,狠狠的把血咽了回去。
秦以寒跟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纪蕴,真是死得太好了。
他拿出手机,给宋书音发了一条消息。
秦以寒:书音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纪蕴死了,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终于把这个贱人收走了,以后,我们三人又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秦以寒发完消息,往上翻了翻,发现宋书音很久没给他回消息了,不过,他不在意,书音姐一直都是这样,很少回消息,不像那些捞女,上赶着贴上来。
“老大,纪总真的不在了。”
“当时,火那么大,他们的车子,瞬间就被大火淹没,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保镖被打得满脸是血,忍着疼痛说道。
当时的画面来回在霍北林脑海里翻涌,他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上。
“不可能!”
“怎么可能!”
“纪蕴怎么可能会死,她不会死……”
霍北林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门口,直到好一会,手才放在门上。
很轻的一扇门,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能把门打开,可此刻,却如同千斤重,他双手疯狂颤抖着,推不开这扇门。
他可以接受纪蕴不爱他,甚至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可唯独接受不了,纪蕴没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凌乱的声音。
秦以寒看清来人,面色一变,连忙退到一旁,恭敬道:“二爷!”
霍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奔停尸房,推开了门。
冷气扑面而来,霍笙目光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床。
床上铺盖着白色的布,看不清布下的场景。
“把不相关的人,清出去!”
霍笙带来的人,很快走到秦以寒面前,秦以寒敢怒不敢言,只好讪讪离开。
连带着霍北林的保镖也被清了出去。
很快,只剩下霍笙、霍北林以及李泽几人。
“二、二叔!”
霍北林心中苦涩、后悔,如果当初纪蕴要辞职,他不耍心眼,果断把人放手,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以前嫉妒霍笙、怨恨霍笙。
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连霍笙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了。
霍笙没理会他,抬脚进了停尸房,房里冷气十足,冻得人骨头发冷。
他走到床边,直接把白布掀开。
床上的人早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看不清她原本的模样!
霍北林扭过头,无声的哭了起来。
“我要把这三具尸体带走!”
这是命令,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霍北林虽然不舍,但他没有立场反对,他走到床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握住烧焦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上。
“蕴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
“如果,我当然准备的在充分一点,如果我当时,不瞻前顾后直接把贺知州控制起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蕴蕴,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和孩子!”
霍北林视线落在她的腹部,自责和悔恨似要把他淹没。
霍笙听到孩子两个字,睫毛微微一颤。
他还没说话,霍北林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二叔,我有罪,我没能保护好蕴蕴,也没能保护好你们的孩子。”
“我狂妄自大,自负自傲,不配做霍家的掌权人,从今天开始,我将辞去霍家掌权人的位置,把它交还给你……”
霍笙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只听到“你们的孩子”四个字。
他一脚踹在霍北林身上,霍北林直接被踹飞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霍北林还没起身,霍笙的脚再次踩在他胸膛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眸光里全是怒火和冷意。
霍北林没再挣扎,任由他踩着自己,“二叔,纪蕴她怀了你们的孩子!”
霍北林想,他真恶毒,这个时候,还不忘往霍笙心里捅一个刀子。
霍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拳头砸了下去。
“霍北林,你这个蠢货!”
“我和纪蕴,从来都是清清白白,我一直把她当晚辈。她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也只有你!”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是你的!”
“你还不知道吧,纪蕴之前为了让你多看她一眼,为了配得上你,她不要命的工作,连日连夜的忙碌,她年纪轻轻就得了胃癌。”
“霍北林,你真不是个东西!”
“你不配得到纪蕴的爱!”
霍笙把手背的鲜血擦在他脸上,松开手,像扔垃圾一般,把他扔在地上。
“把这三具尸体带走!”霍笙深深的看了一眼纪蕴的尸体。
霍北林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睁睁看着纪蕴的尸体离他越来越远。
纪蕴爱的人是你,一直是你!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她得了胃癌……
霍笙的话,犹如魔音,不断的回响在他耳边。
“哈哈哈……”
“不可能,不可能。”
“纪蕴、纪蕴怎么可能喜欢我。”
“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哈哈哈……咳咳咳……”
霍北林又哭又笑,鲜血不断从喉咙里涌出来。
脑海里,慢慢的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两人年少初见,飘飘零零的杏叶下,清亮的眸子,似满天星辰,霍北林从没想过,性情冷漠的他,有一天,会因为一双眼睛,瞬间丢了一颗心。
后来,两人刚好在一个学校,他高她两个年级,教室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他为了看小姑娘一眼,时常横跨半个校园去那边上厕所。
再后来,小姑娘越长越漂亮,身边多了很多追求者,他又急又怕,他着急小姑娘被其他人骗走,他又怕自己跟她表白,会不会吓着她,于是,整个校园时期,以她哥哥的名义,暗中吓退了很多追求者……
画面极速变化,很快,回到了荒唐一夜的第二天,小姑娘颤颤巍巍的缩在被子里,肌肤胜雪,白的晃眼。他发誓,婚后一定要对小姑娘好。
可婚后呢……
冷落她!奚落她!厌恶她!刁难她!欺负她……
走马观花中,全是他做得恶!
曾经发誓要保护小姑娘的是他,可后来,欺负她最深的也是他!
花一样的年纪,为了他,得了胃癌。
因为他驱车追赶贺知州,以至于,让车撞上油罐车,蕴蕴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尸两命!
那是他最爱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啊!
冷气吹过,霍北林头发、眉间渐渐添了一抹白色。
他痛到麻木,双手并用,艰难的爬向病床。
身上的伤口裂开,摩擦着地面,流了一地的鲜血。
他费劲全力,爬上了刚刚停放纪蕴尸体的床上。
上面似乎还有纪蕴的气息,霍北林渐渐的闭上眼睛,“蕴蕴,我来陪你了!”
“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爱你!”
挺尸房里,寂静无声,好一会,又听到他轻声的低喃,“蕴……蕴,下辈子,别爱我了。”
“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