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锦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阵仗,将近十位白大褂严阵以待地候在门口,车子刚刚停下,明明还有行动能力的她就被火速抬上担架。
而且只是脚腕扭伤而已,她却被送进各种不同的机器进行了一遍全身检查。
最后在院长室内,戴着大黑框眼镜的院长将所有片子摆放在祁漠寒面前,“祁总,温小姐身体很健康,脚腕也没有骨折,属于韧带拉伤,静养几天即可,我给您找间安静的病房如何?”
“我不住院。”从小到大温锦最讨厌吃药和打针。
话刚说完她就陷入了沉默,不住院的话恐怕得跟祁漠寒回家,与其和他共处一室精神上受折磨,倒不如在医院让肉体受苦。
“你需要住。”祁漠寒摸了摸她亚麻色的长发,“输液消炎,脚才能好得快。”
“对对对,祁总说得太对了。”院长满脸堆笑地征求他意见,“让温小姐住在9楼如何?”
这家私人医院虽然挂了不相干人的名字,实际隶属祁漠寒名下产业,除了院长和几位高层外,其余人对此均不知情。
因此医院虽然对外营业,但从9楼到12楼的病房从不对不相干的人开放。
温锦想到外婆也住9楼,便点点头,院长脸上顿时显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瞧老板的架势,这位温小姐一定跟他交情匪浅,可得好好伺候才行。
祁漠寒亲自推着轮椅将温锦送进病房,本打算把她抱上床时,温锦直接扭身拿起轮椅旁的拐杖站起来。
“我想去洗手间,祁总请回吧。”
“你准备一直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祁漠寒浓眉皱成一团。
“您是老板,我当然要恭恭敬敬了。”
“私下要喊我老公......”
温锦打断祁漠寒的话,“如果觉得我没按您的要求行事,你可以扣工资和奖金,实在不行还可以把我辞退。”
说完她转头锁上洗手间的门。走了一晚上的夜路,右脚脚腕扭伤,左脚也没好到哪去,脚心起了几个大泡钻心地疼,刚刚勉强站立那几分钟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忍耐力。
幸好医院条件极佳,宽敞的洗手间备着足浴盆,甚至还有电动按摩浴缸。温锦勉强擦拭了一遍身体后,将双脚浸泡在温暖的水里,这才真正感受到活过来的滋味。
女人,真的不能没有钱没有事业,否则就会像她这样,大半夜被赶出夫家后无处可去。
她掏出手机,在app上反复查看银行卡余额,最终无奈地用手揉捏着太阳穴发愁。在萧飒没有撕毁合同前,她必须支付其昂贵的费用。
原本以为从黄金金那里得到的七位数的佣金是笔天文数字,实际计算起来才发现连律师费都不够。
想要彻底脱离祁漠寒,首先就是经济上的独立,可依照目前状况,她根本无法“断奶”。
既然如此,自己毫无根源的硬气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怀揣着复杂心情出来后,她发现祁漠寒并没有走,而是坐在床边单手撑腮,疲惫地闭着眼睛。今天一天光在医院奔波,饶是身体素质过人,他也有些扛不住了。
柔和的床头灯打在他的侧颜上,愈发显得他轮廓立体深邃。
温锦静静地注视了他好一阵子,鼻梁高挺,薄唇性感,睫毛浓密,即便现在怒气未消,也不得不承认,她很吃他的颜,这男人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大概拐杖戳在地面上的声音有些响,祁漠寒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有一瞬间的迷茫。
直到这时温锦才发现,他的眼睛其实属于桃花眼,只不过由于主人平素的眼神太过冷厉,遮掩了桃花眼独属的温柔与多情。
祁漠寒揉了两下眼睛,走过来把她抱上床,自己顺势躺到她身边,手脚都规规矩矩地坚守着底线,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今天实在太累了,让我在病房休息一晚上好吗?”
温锦不搭话,翻过身背对着他,心里寻思明天把自己和外婆的住院费交上,通过这种行为好叫他知道,自己绝非一心攀附男人的菟丝花。
尽管心事重重,但她从躺下到入睡总共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一个晚上跋涉十几公里,身体早已发出了超负荷的预警信号。
陷入深度睡眠的温锦被谈笑声吵醒,她睁开眼睛,发觉祁漠寒不在身边,声音从套间的会客室传出来,里面掺杂着外婆熟悉的声音。
她翻身下床准备披件衣服去会客室瞧瞧,却忘记脚踝受伤的事实,平日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害得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呼过后,腿一软跌倒在地,头碰到床头柜,上面的花瓶被冲击力震下来,连玫瑰花带水洒了一地。
响声惊动了聊天的人,祁漠寒第一个冲出来,心疼地把她拥在怀里,大手轻轻揉着她的额角,“醒了为什么不喊我?”
“我自己能搞定。”
温锦拼命挣扎,他的胳膊却越来越用力,凑近她耳边低语道,“外婆在呢。”
越过他肩膀,温锦果然瞧见了满脸笑容的外婆还有江唯。
“你这孩子,嘴巴跟用针线缝过似的,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反正迟早得离,她压根就没打算让外婆知道此事。
“这不是最近比较忙,没找着机会跟您说嘛。”温锦草草应付完外婆后转向江唯,“嗨,你也在啊,吃早饭了吗?”
“哎呦,怎么敢直呼大伯哥的名字?要放过去可是会跪祠堂的。”外婆拍着腿大呼小叫。
大伯哥这个称呼让温锦顿时愣住,就在她努力梳理谱系图时,江唯笑着向她伸出手,“小锦你好,我叫祁江唯,是祁漠寒的大哥,你可以喊我大哥,也可以像上次那样喊我江唯。”
怪不得,温锦重新打量他后才惊愕地发现,他折痕明显的双眼皮与祁漠寒简直一模一样。
尽管外貌有相似之处,两兄弟的性格却截然不同,祁漠寒的世界永远处于南极,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祁江唯则处于四季如春的温带,笑容温润心思细腻。
他按下呼叫器说了两句话,几分钟过后护士推着餐车敲门进来,把精致的早点一一摆放在小床桌上,“温小姐,请慢用。”
“饿了吧,先吃点饭。”祁江唯替温锦盛了一碗南瓜板栗粥,“早上喝点甜粥,胃会很舒服。”
“谢谢。”温锦伸手准备接过粥时,碗在半空被祁漠寒截胡。
“哥你回病房休息吧,我的老婆由我来照顾就好。”
“德行,连亲哥哥的醋都吃,外婆咱们走,别在这当灯泡。”祁江唯冲温锦摆摆手,“我一会再过来找你。”
祁漠寒舀了一勺粥送到温锦嘴边, 温锦扭过脸极为抗拒,“我是脚受伤,手和胳膊灵活得很。”
“外婆在看着。”祁漠寒抬起温锦的头,果然,她的视线与透过门玻璃向内张望的外婆对上。
那双苍老的眼睛里蕴含了太多情绪,温锦一时间难以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