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杭州游山玩水七八天,七八天才开始返程。
其实主要是朱祁镇带着妹子在玩,比如湖心亭吃着火锅看着雪,比如跑到寺院与老僧谈古论今。
哈铭弄来了几艘船,等朱祁镇玩够了,一行人悄悄经杭州湾回到了舟山。
等他们到了舟山,李守仁早已守候在那里,经李守仁介绍,数百名短工与几十个落魄秀才、童生,也已经安置完毕。
“陛下,眼下很快便是年关了。是在舟山过年,还是继续赶路?”
尽管早就有计划,朱祁镇上岸之后,李守仁还是就接下来的行程请示朱祁镇。
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陛下是否有新打算呢?
“将士们修整的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一切就绪。”
“可曾有人水土不服?”
“有的,但很少,二十来人,而且经过医官处置,均无大碍。”
李守仁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将留下来慢慢调养,等调养好后就留守舟山,作为舟山政务军务的核心骨干……”
朱祁镇点了点头,他其实挺担心水土不服问题的,可结果还好。
一方面是因为现在是冬天,即便舟山也在冰点之下;再一个是船上岸上都有医官,而且船队一路经王京、登州、舟山而下,纯海上时间也不算上。
如果说其他原因嘛,在海参崴的很多士兵都出过好多次海了。去虾夷地,去库页岛,去对马岛搞拆迁,去李朝扮倭寇,去登州做生意等等等等。
瓦剌兵和野人兵的一身腱子肉,反倒是最不重要的因素。
“好,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
“下午扬帆,泉州过年。”
“是!”
“对了,采办年货,数量要杂,要精。托人给母后、皇后与见深送去,就说朕一切平安。勿念。”
“另外,给祁钰也送一份。”
“记住了,不走运河,走海路从天津登陆。”
“是。”
……
几个时辰之后,船队再次起航。
相较之前,此次船队增加了不少中型福船,船队在舟山群岛补充了不少货物,以及一无所有,想搏一搏来咸鱼翻身的年轻渔民水手。
这些人,自然是被打散重编的。
……
舟山到泉州水路一千五六百里,顺风顺水,四天可至。
临近泉州港,肉眼视线之内,不少船只开进开出。朱祁镇举起千目镜,连绵的港口甚是热闹。
“快过年了,这里怎么这么多船只?”
“而且不是有海禁吗?官府的人吃干饭的吗?”
袁彬不解,喃喃道。
“哈哈,海禁个啥,这才是我闽地儿郎。”
朱祁镇收起千目镜,道:“如果一道海禁禁令就能阻止闽粤男儿出海,那南洋商业也不复存在了。”
“拜完天妃娘娘,只要天妃娘娘同意,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记住,爱拼才会赢……”
朱祁镇意味深长地说道。
“爱拼才会赢?”袁彬仔细咀嚼着这句话,他发现陛下话虽不多,却总是微言大义。
天妃娘娘他们并不陌生,北方沿海同样拜妈祖。尤其是袁彬哈铭,情报工作出身,各类知识都了解一些。
“袁卿,准备好登岸接洽。”
“陛下放心。”
……
赤底黑龙旗被从桅杆上降下,随之而降的还有“朱”字大旗。
朱虽是国姓,在闽粤却非大姓。
不过在江浙,朱张顾陆是当地大姓,一面“朱”字旗,也挺唬人。
降下这两面旗帜,主要是为了低调省事,避免麻烦。
一面面早已准备好的“汪”字大旗腾空而起,汪算不上福建大姓,闽地大姓,首推陈、林。
但是,大姓只代表人口比例,同姓未必同族。汪虽非大姓,却有大族。
这个大族,就是汪家。
那个与李疍交好的汪家。
论本贯,汪家并非泉州本地人,汪家原籍江右豫章。但一百多年前,写下《岛夷志略》,到过非洲澳洲的元代着名航海家汪大渊曾两度在此起航返航。
汪家人丁兴旺,不但在豫章故郡树大根深,也在刺桐城中开枝散叶。泉州这一汪家,已然是盘踞下四府的世家大族。
不一会,船队在港口陆续靠岸。
几个不高不矮却十分精悍的年轻水手率先跳下船,他们与码头上迎来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递上书信,接着便回到船上。
不一会,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便来到了朱祁镇的坐船前。
在他身旁,还有十几个身穿褐衣短衫的族兵。
“贵客,在下汪文辉。家主二弟。”
锦衣男子略施一礼,用略带口音的北方官话朗声说道,随后仔细打量起这艘艨艟巨舰。
越看越眼热,越看越心惊。奇异的造型,繁杂的船帆,让人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但又不好说出来。
而且,船上还有一排黑洞洞的小孔,定睛细看,里面竟然是火炮?!
这位纵横东海二十载的海商心里有点发毛,这种感觉,就连当初他与倭寇贴身肉搏都不曾有过!
大哥结交的这是什么人?这是山东的同行?
已经用上大炮的山东同行?
而且,他们怎么想出的这种奇异帆船的!
“汪先生,请。”
袁彬浑身披挂,矗立船头,向这位客人发出了邀约。
锦衣男子看着这身穿奇怪亮银盔甲的黑脸大汉,犹豫之色更甚。
好在汪文辉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很快便恢复了神色,深吸一口气,顺着舷梯上了船。
“汪先生,请。”
袁彬笑着伸出手臂,汪文辉顺势走进了船长室。
船长室中,案几已经摆好,香茗已经呈上。
“汪先生,久仰。”主位上的朱祁镇站了起来,向前一步,伸出了右手。
汪文辉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也伸出了右手。
两只手,就这么紧紧握在一起。
“坐,坐。这是西湖的新茶。汪先生身居闽地,虽然不缺大红袍,但龙井距离还是稍微远点。”
汪文辉落座,抿了一口,称赞道:“好茶。”
“汪先生,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没有看信件?”
看着一头雾水的汪文辉,朱祁镇好奇地问道。
“的确不知。但知道是贵客。”
汪文辉笑了,随着笑容,紧张与忐忑也随之而去。
“书信是给大哥的,我可不能看。”
“但大哥让我守在这里,料知是贵客就是了。”
“原以为是李疍大龙头,但感觉应该不是,因为信封贴的是他的名字,那就应该不是他。而且,尽管我没见过李疍大龙头,但感觉不太像。”
“大哥说得没错,年前定有北方的贵客前来。”
汪文辉十分激动,这么贵的客,那必然是相当粗的大腿。
“贵客在此稍稍歇息,家兄汪文焕一个时辰内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