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牛不懂城隍爷的想法,乃是因为他军伍出身,前世就是英勇抗敌为国捐躯的,哪里懂得文官出身的城隍爷,那心中的小算盘。
按城隍爷的想法,此案诡秘,他做了城隍已有两百多年了,爱切割人脸的怪物,竟闻所未闻。
抹脸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城隍爷一无所知。
未知之物,未知之事,千万要以“谨慎”二字为上。
若不是状纸递上来的太多,这怪物也的确太凶残,他根本就不想多管这事。
既然不知面对的是鬼是妖,就应该暗中探查,不能被对方察觉,也不能被百姓察觉。
若是白日里去巡查,到时候破不了案,抓不到抹脸怪——
甚至败在那抹脸怪的手中,他京城城隍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百姓若是看到城隍爷巡查,竟然也不是抹脸怪的对手,岂不是更加惶恐不安?
将来到天上去述职,又怎么说呢?
这几个枷锁将军,仗着身上有法宝,颇有些愣头愣脑,不知深浅。
做起事来不管不顾,一点都不知道,牵一发则动全身的道理。
“那末将晚上出去巡查吧,若是那怪物晚上也出来活动,正好抓了他!”
李大牛想不到这么多,既然城隍爷不让他白日出去,那就晚上,不管是妖是鬼,总要寻一寻他的踪迹。
城隍爷见他坚持要去,心念一转,也同意了。
毕竟收了状子,至少得做出个样子来,至于晚上抓不到,也不能怪他不是?
“也好,那就辛苦各位,晚上加强巡查,若是抓到那妖物,还得带来让我问一问的好。”
“是!”
……
李大牛带着两个兄弟,在城中巡查。
京中原本就是宵禁的,一到晚上,大街上空无一人。
而且因为抹脸怪的关系,家家户户更是关门闭户,连西坊的花楼里头都早早熄了灯,往日里的丝竹喧闹、妙语莺啼,一丝不闻。
三个神将身穿金甲,在夜色中走在街上,高视阔步,威风凛凛。
阿曼躲在墙边,将自己的身形藏在阴影中,注视着高大的身影泛着淡淡金光,从临近一条街上走过。
那几个金甲将异常魁梧,几乎大半个头高过了屋顶,阿曼往下蹲了蹲,从遮挡住身形的女儿墙上面,能看到他们圆瞪的双眼,在夜色中目光如炬。
有好几个瞬间,阿曼都觉得头顶一凉,仿佛他们看见了自己。
捏紧手中的包袱,她此时带着东西,就不能随意变化身形,很有些麻烦。
好在并没有迎头撞上,阿曼左右看看,悄悄将自己缩进一条小巷中,静静趴在墙边,等着那几位神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阿曼探出半张脸,仔细的看了看四周。
金光已经远去,在坊的另外一头,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往四方馆方向而去。
公主不日就要进宫,得赶在她进宫之前,将她做完才是。
……
格桑公主等待的入宫旨意迟迟不来,让她心中忐忑不安。
她召来使官问了好几回,都说有些两国联姻的细节还未谈妥,大顺的官员很是纠结在一些琐碎的仪式细节之上,且对公主带来的嫁妆也多有微词,且除了公主和亲,还要与大顺缔结好几份盟约,许多地方都得争一争,急不得。
怎么急不得,她都要急死了。
几回进宫都没有见到建武帝,她已经拿不准建武帝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虽然太后待自己还是不错,什么衣裳首饰吃的玩的流水似的赏下来。
身为土番公主,格桑从小也是如珠如宝的娇宠着长大的,但大顺毕竟地大物博,好些东西自己以前没有见过,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东西太多了,公主几乎每日都要进宫去陪着太后说话,看百戏赴宴玩乐,也还算开心。
太后甚至让建武帝的几位后妃见了自己,大家相处的颇为愉快。
虽然那几位妃子也还算貌美,但跟自己,那是不能比。
格桑公主每日揽镜自照,颇有自信。
可皇帝一直不与自己亲近,就让人很是焦虑。
公主一旦烦躁起来,她身边的侍女必然就要倒霉了。
这几日,被公主责打的侍女不少,昨日一个叫阿绵的侍女给公主梳头时,因为不熟悉大顺贵女的发式,发髻梳得不美,被公主让人拖下去抽了十鞭子,抽得皮开肉绽,差点丢了小命。
侍女们都战战兢兢的,服侍公主的时候愈发小心谨慎,生怕惹怒了公主。
这日好不容易顺顺当当到了半夜,公主在榻上惊醒,却发现阿曼不在,她恼怒起来,身为贴身侍女,怎么可以不在主人身边?
“阿曼?阿曼?”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屏风后匆匆转出来,对榻上的公主行礼。
“殿下,阿曼来了。”
“我觉得有些头疼,手脚也有些僵硬,你帮我热敷一下。”
公主躺在榻上,她觉得脖子疼,手脚关节疼,全身上下,无一不疼。
真是奇怪,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水土不服?
也可能是因为今日在宫中,陪着太后娘娘及几位美人打了马球的缘故。
格桑出身土番,马术精湛,按说不会骑了一个时辰的马,就全身酸痛不已。
“奴婢扶公主起来。”
阿曼靠过来,将几个大软枕放到公主背后,扶她起身靠在软枕之上。
屋里点起了灯,光线朦胧,照在公主雪白的肌肤上,那皮肤看起来如白瓷一般完美无瑕,不见一丝瑕疵。
阿曼投了热热的布巾来,给公主敷在手脚上。
“殿下长途跋涉来到京城,舟车劳顿,没有几个月是养不好的,在宫中陪伴太后,也不要勉强自己,白白劳损了身体。”
格桑公主点了点头,的确是劳累得很,连动一动脖子,耳边都能听到骨节咔咔作响。
阿曼俯身,给她扶正背后的软枕。
她微微皱了皱眉。
“阿曼,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身上有血腥气?”
格桑公主对血的味道十分敏锐,她疑惑的看了看阿曼身上的衣裳。
还是白日里的那一件圆领长袍,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污渍,再看她的脸上也是干净的。
阿曼心中一紧,也许是有血溅到头发里,她没来得及清理干净。
“奴婢赶着进来,路上跌了一跤,撞了头,兴许破了皮。”她抹了抹自己的头发,将手指拿到鼻前闻了闻。
果然是有一丝咸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