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惊得吴甲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瞪大眼,张大嘴,“惠……惠……”了好几声,才怒吼出声。
“惠文道长怎么会是妖怪?!我敬韩兄人品出众,没想到竟然背后说人是非,惠文道长秉性高洁,造福一地百姓,有老神仙之称,韩兄如此污蔑于他,乃是大不敬!”
他气得脸颊通红,忽的一下站起身,就要从身上掏钱来付酒菜钱。
韩布未一把拉住他,道:“吴兄,你我素昧平生,我何必拿这种话来哄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同乡,我不忍见你被人哄骗,我还懒得说呢。”
他立刻就把前些日子听来的传闻,说与吴甲。
原来,魏州松明观惠文道长做大道场之时,被一位黑衣娘子搅了场子不说,还当着众位信者的面,被那娘子用火烧了。
烧了也就罢了,毕竟是技不如人,可那惠文道长,被火烧着烧着,竟然变成一截焦黑的木头。
几百双眼睛,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截木头。
人怎能变木头,定然是妖怪被神仙破了真身,现了原形!
而那位道长的手段,也被黑衣的娘子一一解开,听说那位娘子甚至召来了天上的神女,与神仙相谈甚欢。
等到众人叩拜真神之时,那位娘子却化作轻烟而去,不留一丝痕迹。
看看,这才是神仙行事。
惩恶扬善,不留姓名。
这事在魏州早已经传开了,想必是因为吴甲那时早已启程离开魏州,才不知道这事。
此事可说是今年最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谈了,偏偏又是几百人同时看到,而且自那以后惠文道长的确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么多人亲眼所见,还能作假不成,且这事从魏州传开,一直到了利州,街头巷尾谁人不知。
听韩布未说完,吴甲脸色刷白,他摸了摸自己腰带上挂着的锦囊,颓然坐下。
也怪他,一直埋头赶路,这么大的事,竟全然不知。
等等,黑衣娘子!
韩布未说了,穿黑衣的娘子!
“韩兄,那黑衣娘子,是不是还带着两个婢女,一个极美貌娇媚,一个还是个小孩子?”
“这倒没有听说啊……”
定然是她们了,除了那位古怪的娘子,哪还有年轻娘子裹着一身黑衣出门的呢?
吴甲低下头,看着那只锦囊,很是犹豫要不要继续佩在身上。
惠文道长说过,黑衣娘子是大凶。
既然连他自己,也栽在这位娘子手里,岂不是说明,那位娘子是了不得的大凶?
要说惠文道长是妖怪,吴甲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怎么看,都是位鹤发童颜的老神仙啊!
“说起来,吴兄挂着这锦囊,可曾碰到过什么奇事?小弟生平就爱听这些奇闻逸事,若是有,定然要说来给小弟知道,也让小弟涨涨见识。”
既然是妖怪给的锦囊,说不得也会变出妖怪?
韩布未忍不住想,时不时就瞟一眼吴甲腰上的锦囊,心中三分害怕,七分好奇。
“要说奇事,的确是有一件,也是这锦囊的由来……”
吴甲便把自己家中有狐,后来被一位黑衣娘子所除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一番话说完,韩布未一把抓住他的双手,激动不已,道:“吴兄!你竟然已经被那黑衣的神仙娘子救过一回了,这可太难得了,那可是位真神啊!”
“吴兄,你这福气,世人难比啊!”
韩布未高兴的都语无伦次起来,他忙亲热得搂着吴甲的肩膀,道:“吴兄,若是你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到我家里来,我们哥俩,定要把酒言欢,好好聊一聊这遇仙的奇闻。”
“……”
吴甲觉得自己去他家有些不妥,想要推拒,但耐不住韩布未软磨硬泡,实在无法,只得跟着他回家去了。
到了韩布未家中,他又拿出好酒好菜尽心招待吴甲,两人推杯换盏间,聊起家乡趣闻,又说到在外行商之辛苦,忍不住一同思念起家乡来,酒过三巡,推心置腹,两人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只差结成异姓兄弟了。
吴甲一路行来,风餐露宿,很是辛苦,在韩布未家中又喝一场酒,笑一场哭一场,酣畅淋漓。自从察觉同乡四人要害自己性命以来,压在心头的许多情绪,在此时都发散了出来,让他心中轻松了不少。
心中一松,人便犯困。
韩布未看着案几上呼呼睡去的吴甲,叹了口气,想要给他搭上一条毯子。
虽是夏末,这样睡着,也容易着凉。
给吴甲盖上毯子,又一眼看到他腰上那只锦囊。
做得倒华丽,锦囊面上拿金银线绣了纹样,仔细看来,似乎是,北斗七星?
竟然是北斗星。
韩布未愈发好奇起来,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伸手过去,将那锦囊,从吴甲腰上摘了下来。
*********
顾娇一行沿着荒川河一路西行,却仍是遍寻不到竹冠上仙。
也许他是往东去了?
顾娇有些失望,但也并不在意。
若是机缘到了,总有碰到的时候。
“娘子,再往前去,就要到利州了,我们要不要进城去?”
“利州?”
胡小郎君在前头赶车,他听到顾娇问,飞快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道:“是东仓老头儿说的,我也不知道利州是什么地方。”
“娘子,利州再过去不远,就是土番的地界了,听说利州城内各国商队往来不少,有好多新奇有趣的东西,不如去看一看。”
东仓君笑眯眯的一抹胡子,它虽然没有来过利州,但它早就跟周边的小鼠儿打听过了,连利州城里哪家茶馆好喝,哪家食肆好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起来,我昨日还从小鼠儿那里听到一件稀奇事。”
“喔,什么事?老头儿快说来听听!”
胡小郎君赶车正无聊,听到东仓君要八卦,立刻来了精神。
“说是,利州城里有一户人家闹狐。”
“闹狐?”
顾娇一听之下觉得有趣,这样的偏远之地,竟然也会闹狐狸?
“那正好,让我们胡小郎君去瞧瞧,管他是胡大仙还是胡娘子,都不在话下!”
宁宁拍手笑起来,“不知道那位狐狸,看到我们好好,会作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