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冬拿孙传英毫无办法,只好让人去请宗人府的诚亲王前来。
严世蕃看了一眼还在悲痛中的皇太女,转过头来与郭长治、李芳商量:“新帝沉湎悲痛,可北边战事未休,朝中反对的声音也不小,恐怕得快刀斩乱麻,先将位置坐稳了。”
“国库今年收上来的税粮、税银不过去年七成,北边幽州、胶东逃荒的百姓往并州、豫州去,战争一天不停,这些地方的耕种就恢复不了。”
自然也收不上来税粮。
可不管是办丧礼还是新帝登基仪式,都要钱,现在国库最缺的就是钱。
李芳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先帝既已临终托孤,他们几个无论如何都要将皇太女推上去坐稳帝位。
“国库拿不出银子,也就剩下先帝的私库了……”
几人对视一眼,这确实是个法子,只是未免太有失体面,一个国家帝王驾崩丧礼用度和新帝登基仪典竟然要用私库,这个国家也太废了些。
郭长治直言不讳:“既如此,便与新帝分说清楚,一切从简。”
几人看向皇太女,严正蕃跪了下去,情真意切地说道:“先帝已去,请陛下节哀,保重龙体,早日登基主持国家大事!”
“请陛下节哀,早日登基!”
几人的声音在殿内十分洪亮,孙传英耳朵动了动,这群人终于想明白了?
他闭了闭眼,等待诚亲王的到来。六部俱在,只要他们都认了新帝,宗人府也没二话,登基这件事,从简何妨?
只怕宗人府借机生事。
诚亲王是皇室旁支,他向来公正,眼下正教训儿子,哪知宫里来人,他急急忙忙扔了鸡毛掸子穿了鞋就要入宫,儿子忙拦住他:“爹!你可不能看着儿子死啊!”
诚亲王忍无可忍,扇了他一巴掌,怒火上头,却还是忍住了没有破口大骂,只是踹了他一脚,转而跟着内侍入了宫。
“于公公,陛下是不是想看先前给舞阳公主定的夫婿人选?”
“……小的不知,诚亲王请上车。”
马车跑得飞快,一路上竟然没有什么阻碍,直到靠近金銮殿,诚亲王看着守卫严实的殿宇,心沉了下来。
这个阵仗,上次见还是陛下继位的时候……
“诚亲王,请。”
内侍将人带进了偏殿,吕冬一看到他来心就稳了,连忙上前和他细说眼下的情况。
“诚亲王,你来得太好了,眼下有两件事情要办,一件是陛下驾崩,另一件是新王登基。”
“谁?”
“皇太女,舞阳公主,刘长宁。”
诚亲王吸了口冷气。
早前陛下立皇太女的时候,皇室就一堆不服气的,那刘衷和刘驰还直接反了,陛下顶着压力直接将两人爵位撸了,太女若真登位,九王还能压得住吗?还有长安里的大小氏族,还会老实吗?
诚亲王愁的挠了挠本就不多的头发,吕冬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去见了孙传英。
孙传英打开诏书给诚亲王仔细看了,这诏书有国玺还有陛下私章,又是六部尚书当面,由翰林院大学士所书,假不了。
“三日内登基?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大典的筹备时间一般都是一个月,有些典礼筹备甚至要半年,其他不说 赶制新帝龙袍也要时间啊!
“三日,不能再多了。”
诚亲王咬了咬牙:“这个时间,也就只够将龙袍、冕鎏先赶制出来,何况还要发丧守灵,这宫里人一多,局面就不可控……”
“叔公。”
刘长宁在严正蕃等人的劝说下,打起精神来主持这些事务,她听到诚亲王的话便走了过来。
“请叔公尽力安排,父皇殚精竭虑一生,长宁不想让他走得不安心。”
“至于登基典礼一切从简,仪式缩减为百官拜见新帝即可,国库没有银子,长宁这里还有些。”
“陛下圣明!”
众臣下跪叩拜新皇,刘长宁扶起几位臣工,坐在椅子上看着心思各异的众人,眼下他们拥护自己,明日也能翻脸不认,要想顺利坐稳帝位,只怕是还要多一道保险。
“曾奇。”
躲在暗处的曾奇现身人前,刘长宁斟酌着说道:“从今日起,长安设立明镜司,影卫全部人员并入,若长安中有父皇的流言,可行特权先抓后报。”
“这如何使得!”
李芳第一个反对,这不就将暗处的人全都安排到了阳光下吗?他们为陛下驱使了十余年,手里不知道有多少官员的隐秘资料,景帝用此来权衡朝局,可新帝显然是想用来立威。
“非常时候当用非常之法,明镜司主纠察百官、遏制流言,这项职能以后可以成为朝中的部门,与御史台、吏部互相配合,让更多公正廉明、务实肯干的人走到朝堂中。”
“叔公、吕尚书,发丧吧。”
刘长宁在宫人的帮助下穿了一身素服,吕冬和诚亲王连忙安排发丧事宜,内侍敲响丧钟,消息从宫里传到了长安街巷中,行走街头的百姓都收敛了笑容,披上缟素。
帝王驾崩,山河共哀,这一日,长安驿站将此消息快马加鞭传了出去,要求各府、县、村为景帝服丧七日,朝中官员服丧二十七日,皇室服丧三个月。
与此消息共同传出去的,还有皇太女即将登基一事。
因刘长宁坚持停灵在永安宫,新帝的登基大典安排在金銮殿,时间太紧,宫里的内侍、宫人全都忙碌了起来,绣坊的绣娘点着烛火赶制龙袍,另一屋正在赶制缟素。
两日两夜没有合眼的刘长宁撑着脑袋靠在榻上小憩,云影悄无声息地进来汇报:“陛下,人接进来了。”
刘长宁睁开双眼,盯着烛火片刻才说道:“哦,让他进来吧。”
林玉衡轻声走了进来,他已经有十来日没见到她,走进门的那一刻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她,她的眉宇间聚拢着化不开的愁绪,好像有什么难题横亘在她面前。
“长宁。”
话方出口,林玉衡便自觉失言,刘长宁却松了口气一般,走过来拉着他到榻边坐下:“这里就你我二人,省却一些规矩倒是轻松些。”
“......好。”
云影亲自端来了新的茶水,刘长宁嗅了嗅,抬手将他最爱的雨前龙井端了过去:“喝点水润润唇,是不是等了很久了,前头一直在忙,若早知你来了......”
“陛下。”林玉衡抿了一口茶水后放下茶盏,缓缓说道:“先前陛下提过的事,玉衡来之前已经说服了族里,陛下不必烦心。”
刘长宁拍了拍他的手,说道:“难为你了。”
林玉衡没有说其他,银号归国有,林氏也摇身一变,成为官宦家族,未来几代只要不自己作死,基本不会消亡。
谁又说这个生意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