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点着香,额外带了点料,闻过后筋骨酥软,心口如万蚁啃噬。
事先吃过解药自然无事。
沈怀瑾道:“担心你反水,我二哥给你下了一点药,待我小妹救出后,便给你解药。”
谢昀猛然看向一旁寡言深沉的沈二哥。
都说沈二哥医术强悍,当世无双,没曾想竟能在不知不觉中给人下药。
那顾玉衡还想金屋藏娇,控制人家妹妹,简直了……
以后怕是有得他受的。
此时世子半夜悄悄回到了城外别院。
幼梨白天睡得挺多的,晚上就有些睡不着,世子一回来就过直接到正屋来找她,见她穿着藕荷色的寝衣,乖乖躺在美人榻上吃桑葚,雪白的小脚丫十分可爱。
看着她岁月静好的模样,世子的心也安定了许多,他询问下人关于幼梨一天里的进食情况,和用药情况,婆子说幼梨都有好好吃饭,好好吃药,世子也就放心了。
世子去洗了澡,穿了荼白的寝衣过来,坐在她边上,“今晚我同谢昀一起喝了酒。”
幼梨没说话,浓俏的睫毛掀起,杏仁眼清凌凌看着他。
世子抬手,用大拇指指腹摩擦了两下她滑腻的脸蛋,“他是兄长,对吗?”
幼梨不回答。
世子说:“他言行表现,都在说你是他妹妹,那日在侯府里之所以故意辱骂你,也是为了让我赶走你,他好接你回家……”
幼梨依旧没说话,静静吃着桑葚,世子见她爱吃,便让她喂自己几个。
“你自己吃。”幼梨可不乐意再伺候他。
“你喂一个嘛,你喂的吃着香。”世子有意讨她欢心。
幼梨捏了两个往他嘴里送。
奴性啊奴性。
真是受不了自己。
幼梨在心里唾弃自己。
世子十分欢喜,还动情地含住了她喂过来的手,幼梨赶紧收回,用帕子擦了擦,“他是我兄长,怎的了?”
世子继续道:“以前你总跟我提,想离开府去经营酒楼,我的确是出于私心,不愿放你走,可那时候你就算不走,对你性命安全也没有妨碍,但若到了危及你性命时刻,我纵然再不舍,也不会不顾你死活……”
他执起她的手亲亲手背,“如今,我真要放你走了……”
幼梨闻言,鼻子不由一酸,别开脸。
世子捧着她的脸说:“阿梨放心,近日若是事情有变,我随时安排谢昀带你回你家中去,做回你真正的自己,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退掉与公主的婚事,到时便去找你,迎娶你为妻,好不好?”
他已有计谋退婚,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得先送幼梨离开,等离开个一年半载,外面的人渐渐忘了他通房之事,皇家人淡灭了杀心,到时让幼梨换个身份回来,一切便能名正言顺。
幼梨却平静道:“你既是知道我是谢昀之妹,那可是有听他说,我是他外室母亲之女?”
世子愣住。
幼梨苦笑说:“谢昀说,谢家认了他,没认我,世子确定,老夫人能允许你娶一个外室之女进门么?”
世子下颌绷紧起来。
幼梨摸摸他的脸,“世子莫要再为了我冒险了,等你哪日发现,为了我变得一无所有,连累家族亲人,便会悔之晚矣。”
她知他身上所背负使命,也知顾家树大根深,引皇帝忌惮,更知他在朝堂中举步维艰,她不愿他再为自己冒险。
放过彼此,才是最好的选择。
世子红了眼眶,隐忍不发。
幼梨捧着他的脸说:“世子,你看着,听我说,无论以后发生何事,你都要朝前看,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我,只喜欢看世子闪闪发光、自信从容的模样,你一定,一定,要做一个造福于社稷的好官。”
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公主难堪,她就知道没有退路了。
哪怕得到一时逃离的机会,最后也难逃一劫。
可她有哥哥们,但世子却只有自己,孤军奋战,幼梨不愿他受自己牵连。
世子看着幼梨,眼眸里充满了悲戚,幼梨心疼这样的他,“我最喜欢世子笑的时候,我走后,世子以后都要笑哦!”
世子紧紧抱住她,“阿梨,你放心,我这里的事情解决完,会去找你,你好好生下我们的孩子,谢家待你不好,但我会一直护着你……”
就算送走幼梨,他也会派人跟在左右保护,随时了解她的情况。
他不放心将她交给任何人。
幼梨的眼泪无声决堤。
傻瓜!
两人夜里抱一起睡。
因着世子终于松口肯放她离去,幼梨对他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强硬。
他亲着她的面颊说:“过两天我让沈怀瑾的二哥来给你调理身子,等把身子调理好了,到时再同谢昀上路不迟,等你跟他去了之后,什么都不用担心,吃穿用度我都会给你安排好。”
世子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如今大局未定,也无法轻易对她许下承诺。
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幼梨紧紧抱住世子,眼泪无声滑落。
没两天,世子将沈怀城大半夜安排来了别院给幼梨调理身子。
为了谨慎起见,他是一路上用黑色布条子罩着沈怀城的眼睛进来,就怕幼梨的行踪暴露。
本来世子是想全程罩着沈怀城的眼睛,但看病,要望闻问切,那就是势必要看脸色,蒙眼睛也不现实。
何况沈怀城从进门开始就直接摘了眼罩,如果不是为了来找妹妹,哪里会给这个面子。
幼梨终于见到了二哥,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但因着世子在场,兄妹俩都默契地不动声色。
沈怀城一贯面瘫脸,先给幼梨诊脉。
世子在旁说道:“她今年年初落了水,那时候身子便不好了……”
这话一出,沈怀城的脸色又阴了几分,“为何落水?”
世子虽然不知这大夫为何问这么详细,但神医总有一些古怪,想到妹妹的身子因为他调理得很好,心里更加钦佩,只能解释道:“因为家中一些琐事……”
“那就是为了你落水的……”沈怀城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讽。
幼梨紧张,“不是……”
世子说:“的确是……”
两人异口同声。
世子看向她,幼梨摸摸脖子,弱弱地说:“我自己坐马车里,不小心落水的……”
二哥最嫉恶如仇了,要是知道世子没有保护好自己,那世子得完蛋。
世子说:“当时情况是有些危急。”
此时沈怀城似笑非笑,在心里默默给世子打了个负分。
不能保护好妹妹的男子,都不合格!
沈怀城又问了一些身体上的情况,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脉搏微细无力,舌质苍白,又经常感到疲倦和乏力,是元气衰退,气血两亏表现,宜扶正补气血,以增强体质,若不正视,久了孩子也难保……”
这话直接把世子震住。
幼梨也被吓到了。
世子当即焦急道:“沈大夫,只要能给她调理好,不管多少钱我都舍得……”
沈怀城只高冷问:“近来吃的什么药?”
世子将药包给他看,沈怀城看了看,闻了闻,“这吃来作甚?效果微乎其微……”
“那便都听你的。”世子还是愿意信沈怀城的。
沈怀城毫无感情道:“我须在此留几日,为她艾灸驱寒,针灸通脉络,汤药安胎……”
世子想了想,先答应。
只是人留下,肯定是不能随便出去的,得受他手下看管,等阿梨顺利离开这里,他才能放沈怀城回去。
到时只能重金弥补了。
第二天,世子去上值,沈怀城给幼梨针灸,因为旁边有丫鬟盯着,幼梨借口将她们一一打发了,这才有机会跟二哥单独说上话。
分别多年,沈怀城看妹妹如今这样子,十分心疼。
又是当婢子,又是当通房,如今直接成外室了,别看沈怀城表面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内心里早就火大了。
他想给世子下毒尝尝,但得先送妹妹离开再说。
幼梨显然看出了二哥的想法,“二哥,你别动他,他对我很好的。”
沈怀城哼了一声,一个字不信。
但现在情况紧急,他便悄悄跟妹妹说了计划,到时候谢昀的车马来接,大哥便会带人蒙面抢马车。
本来是打算用假死的,只是妹妹如今怀孕,不宜用假死药,以免伤身,直接抢马车,带人离开。
幼梨点点头。
沈怀城摸摸妹妹的脸,“好端端的,竟有这样的无妄之灾。”
幼梨吸吸鼻子,哭了。
“不哭,免得伤了身子……”
沈怀城给她擦擦眼泪,“别的不用多想,都交给我们。”
幼梨委屈巴巴地点头。
正在上值的世子得知一个消息,三皇子被封王了,荣王,正式开衙见府。
这意味着,荣王可以有更多的能力拉帮结派。
这不,才没多久,荣王就送来了邀请的帖子,邀请世子入府参加晚宴。
沈怀瑾也收到了邀请帖。
荣王此举,有拉拢年轻官员之意。
这场鸿门宴是逃不掉的,世子就和沈怀瑾一并去了。
这不,才到了荣王府,已经来了其他不少官员,那谢昀也来了。
一甲前三名,这荣王是一点都不想放过。
三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什么都没说。
这晚宴挺隆重的,除了设有丰盛佳肴,还有舞乐助兴,美人劝酒。
荣王十分看重他们三个,席间重点跟他们聊。
毕竟世子代表的是高门世家,身后不仅有永安侯府,还有母族辅国公府。
沈怀瑾虽出身商贾,家中却富甲一方,还是深得父皇器重的吏部侍郎家未来女婿。
谢昀则是出身清流之家,都察院有不少谢家的人脉,这御史可是清流文官的口舌啊!
若是能将这三人收拢至麾下,将来何愁大业不成?
荣王笑得豪爽,不停劝酒。
酒过三巡,席间谈笑风生,不少官员巴结,荣王跟他们聊着聊着,就把目光放在了世子身上,话题很自然聊到了他的小通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