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梨跟着顾婉月上了马车,在云嫣然的目送下,由护卫和婆子护着,出发回侯府。
等马车走远了,魏晶才忍不住道:“嫣然,方才席间你会不会太看得起那个婢子了?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婢子而已,你何必自降身份那般维护?”
太常寺少卿女儿奚可梦说:“晶儿所言极是,现在你都如此迁就那通房,若以后你嫁入了顾府,她岂不是更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方才她们处处刁难幼梨,也是为了帮助云嫣然而搞的下马威。
对这些官家小姐而言,从小熟悉管家之道,必须要有手段驭下,后宅才能安稳。
而对于通房小妾之流,更要严厉打压,才能让那些低贱之人安分守己。
云嫣然莞尔一笑,“谢谢你们维护我,可我倾心于顾世子,他在意之人,我自然不能薄待……”
魏晶叹气,“嫣然,你就是太善良了,你这样,我们如何能放心你嫁入永安侯府……”
奚可梦道:“那通房,万万留不得,留下必生祸患,待你与顾世子真正定下婚约,大可以要求顾家将那通房送出去,左右不过是一个通房,难道顾家还不会给国公府这样的脸面?”
“这……”云嫣然一脸为难。
魏晶道:“还是等嫣然嫁进顾家才考虑这件事吧,以免惹得顾世子不快,等嫣然成了当家主母,便有了权力,到时候如何处置后院通房,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奚可梦道:“对,到时候我们一起想法子,对付一个通房,我们还是有能耐的。”
一个无任何背景的通房,不过是仗着主子的宠爱,何足惧哉?
云嫣然一脸难色,“多谢你们处处为我着想,但我相信,幼梨姑娘不是什么刻薄之人,日后我与她一同伺候顾世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魏晶和奚可梦纷纷觉得,嫣然实在是太善良了。
总之,她们绝对不会让一个小小通房伤害嫣然。
在外头说了一会儿的话,这俩姑娘这才各自上了马车,回家而去。
送别客人,云嫣然也要带着姐妹一起回府。
庶姐云想容,和庶妹云若然都在马车前等她。
云嫣然提着裙摆,在婆子们的搀扶下,小心登上了脚踏,进了豪华的马车里,云想容和云若然这才跟着进去。
马车缓缓行进,而内室里,云嫣然坐在主位,云想容和云若然坐在左右两侧,却不如方才画舫里那般姐妹情深,而是嫡庶尊卑十分有序。
云嫣然的眼神褪去了温柔神采,变得凌厉,“那贱婢,肚腹里倒是有些墨水……”
方才席间,虽然魏晶和奚可梦在琴棋书画方面处处刁难幼梨,但幼梨却的确有真才实学,应对自如,这让云嫣然心中着实不快。
一个小小贱婢,能识几个字便足矣,可那婢子却处处优异,可见世子为了栽培那狐媚子,下了多少功夫。
年纪最小的庶妹云若然讨好道:“日后等姐姐嫁入永安侯府,何愁不能好好教训她狂傲,现在何必同她置气,不值得。”
那日在白云观,其实也是云嫣然故意安排她去教训幼梨,随后云嫣然好出现当解围的好人,以博得顾婉月和幼梨的好感,好在顾世子面前赢得一些胜算。
事实证明,这招棋子,的确下得很好,很快顾世子便注意到了她。
这京中勋贵千金多如云,要想脱颖而出,如何不能使些手段?
今日一叙,更要加深顾婉月和那通房对自己的好感才行。
“话虽如此,可一切未成定局,我还要处处屈尊迁就于她,想来也是够掉价的。”云嫣然身为文国公嫡女,从小备受宠爱,是作为宗妇培养长大的,若非倾心于顾世子,她哪里能把一个小小通房放在眼里?
那通房,甚至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庶妹云若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感觉多说多错。
这个嫡姐,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天真善良,实则阴险毒辣精于算计。
就是因为在外伪装得太好,颇有美名,才有一众追随者。
云嫣然用纤纤玉指缠着手里的绣帕,眼眸转向一侧一向不爱言语的庶姐云想容,“姐姐可有法子为妹妹解忧呢?”
云想容目不斜视,“目前为止,为了求稳,就照着现在的法子继续博得顾家姑娘的好看,之后可以借顾婉月之手,多送送顾世子东西,增加他对你的印象,等时机成熟,再将人约出来见上一面……”
“可顾世子丰采高雅,有逸群之才,若是见面了,以妹妹我之才,如何能入他的眼呢?”云嫣然意有所指。
云想容抓紧绣帕,面上却毫无波澜,“到时自然是我陪你去,你我姐妹一体,荣辱与共,我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妹妹你。”
云嫣然掩唇一笑,“真是我的好姐姐,姐姐如此为我,相信姨娘的病,定能早日康复……”
云想容轻咬着唇,将脸别到一边。
她母亲生病,须长期进昂贵之药续命,可主母苛刻,手段狠辣,不仅不垂怜,还处处雪上加霜,每月减月例,冬日少炭火,三餐更是粗茶淡饭,毫无滋补。
为了母亲,她只能忍气吞声,为云嫣然添才气,为云嫣然扬美名,只为母女求得一丝喘息,缓解艰难处境。
可是云想容又明白,等到云嫣然顺利嫁给如意郎君,自己将毫无用武之地,主母能随便将她送给哪家勋贵老爷,或续弦,或侍妾,以作人情,一生都将被拴在主母的手中。
命运半分不由自己做主。
如今,云想容实在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想自救。
也不知那小通房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此时幼梨还在马车上,和顾婉月一起回侯府。
顾婉月对云嫣然的印象实在不错,时不时和幼梨谈起席间之事。
本来幼梨对云嫣然的观感确实很好,可直到离开之时,云嫣然的庶姐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塞进手心的纸条,都让幼梨觉得,这一切,并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再细想从头,也的确有些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比如云嫣然的两名手帕交总针锋相对,每次等她们唱了黑脸,云嫣然便出来唱白脸……
再想起初次见面,也是。
云若然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对她一顿羞辱,随后便是云嫣然出面教训。
这一切,可以说正常。
也可以说不正常。
幼梨并没有开天眼,不能冲破遮住真相的迷雾,完全看透全局。
可既然已有人愿意为她揭示答案,她将探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