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辞离开后,颜衿才觉得浑身上下仿佛卸下千斤重担,攥着珠花的手心,一片濡湿。
此时,街上路过了好些穿着鲜艳衣裳的少女。
肖辞的衣裳并不显眼,但混在群芳竞艳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沿途经过了重重碧翠细柳,在和煦暖光的映衬下,满身的黑将他的劲腰勾勒出来,平添了几分夺人眼球的勾魂摄魄。
年轻有为又俊秀非凡的青年,无论站在何处,总能引起一阵骚动。
不过一会,长街上便有少女频频投去爱慕的眼神。
有人在不知他是何人的情况下,搔首弄姿地往他跟前晃。
也有人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壮着胆子上前攀谈。
只是她们在临近身旁的时候,被他一瞬而过的凌厉吓得止住了脚步,再也不敢贸贸然靠近。
反倒一旁的徐小满见苗头已被他亲手掐灭,心情好得不行。
根本没留意到异样的情况,也完全没顾身旁面色渐渐黑沉之人。
满脸兴奋地搓着手道:“我的八宝鸭……”
“我的酸汤鱼脍、炙羊排、火焰醉虾、白玉青团……”
“哥哥来宠你们了!”
颜衿遥遥看着一众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少女,缓缓收回目光。
确实。
像肖辞这样家世好,官位高还长得俊的男子。
放眼整个大晋,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根本找不出几个。
不过,对她来说。
哪怕他再优秀,也只是一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男子,根本无法激起她的丁点儿心动。
她对肖辞只有满满的警惕与防备。
幽幽屋子静寂良久。
忽而一阵凉风扑来,“啪”的一声,窗户合上。
回忆瞬间戛止。
颜衿回过神来,目光从粉白色珠花移开,紧盯着桌上被吹得噼啪作响的火花。
下一刻,果断起身寻来了剪子。
低头看向面前忽明忽暗,摇摆不定的烛火,毫不犹豫地将多余的灯芯剪掉。
银灯里的暖黄火焰顷刻之间明亮起来,将方才的团团迷雾驱散殆尽。
再抬头时,颜衿眸里只剩坚决。
无人寻的真相,她来寻!
无人杀的宿仇,她来杀!
复仇这条路,从踏上船的那一刻,从杀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能回头。
任何人,无论是谁,只要对她计划有利,就能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当然,也包括那位锦衣卫指挥使。
“姑娘,接下来要怎么做?”花楹见面前之人久未应答,只好换了个问题。
颜衿沉思。
肖辞正在醉仙居用膳,周挺在赵氏布庄操心着赵郁珏的事。
根本无暇顾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眼下是潜入诏狱的最好时机。
她站起身,干脆利落地将麻衣穿上,吩咐道:“继续按我之前的吩咐,尽量将肖指挥使拖住,拖得越久越好,同时做好接应谢大哥的准备。”
花楹愕然:“姑娘,你是要……”
“诏狱。”颜衿淡声丢下二字,视线从珠花一掠而过。
径直走到床头,掏出包袱,择了一支随处可见的素银簪子。
她现在腿伤已经痊愈,行动不会再受掣肘,此事不能再拖了。
………
盛京的春日临近黄昏暖和又痴缠,懒洋洋地洒落在地,惊艳了行色匆匆的路人。
街巷中卖甜汤、奶酪、酥饼、蜜饯果子等的零嘴铺子渐渐热闹了起来。
凤仙客栈的对面,醉仙居二楼临近窗户的位置,坐了个黑衣青年。
唇红齿白,英姿俊秀。
打眼一看,不是肖辞还能是谁。
年轻人姿态闲散,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
随手撩开了纱帘往底下看去。
而他的对面,是一手拿着大羊排,一手拿着大肉包子,吃得大快朵颐,满嘴油光的徐小满。
他看着满满的一大桌子菜,眸子发亮:“伙计推荐的果然没错!”
“哥,你确定不尝尝这个羊排吗?鲜嫩得很。”
“还有这个大肉包子,一口咬下去,全是汁水!”
肖辞闻言,一张脸写满了不耐烦。
类似的话,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已经听了不下百遍,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他已经熟练地无视了这个话茬,甚至连个眼神也没给徐小满。
依旧漫不经心地侧首。
夕阳漫天,翘檐在日头下晕染成片片黑影。
一丝霞晕溜了进来,打在青年冷淡的侧影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辉,将他五官分明的脸衬得越发精致夺目。
此时,有一人匆匆进了醉仙居,不到片刻又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肖辞眉眼闪过一丝狐疑,瞥了眼邻桌的伙计,不知想到了什么。
难得地朝徐小满应了一句:“点这么多,也不怕吃不完?”
“怎么会吃不完?”徐小满连忙将口里的食物咽下去。
手肘撑在桌子上,凑近道:“敲诈哥的机会并不多,也就这一次,毕竟这顿打不能白受……”
刚说完,还十分聪明地“哎呦”“哎呦地痛呼了好一会,俨然一个小可怜。
肖辞嗤了一声:“那你好好享受,我还有事。”
“诶!”徐小满一听,心急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胡乱地抹了一下嘴:“这个时候还要去哪里,这么多菜还没吃完呢。”
“不是你说的吗?颜姑娘正在醉仙居等我。”肖辞抱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道,“人都没来,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徐小满顿时目瞪口呆:“我那是瞎说的,还不是怕哥受不住……”
说到这里,他忽然截住了话头,只唔唔了两声,不敢往下说。
肖辞挑眉,松了松腕骨:“受不住什么?”
徐小满抬头,见对方一副明显要揍他的模样。
目光一紧,面色不由得变了变。
他支支吾吾地喃了几声,也不管对面之人有没有听见。
紧张地灌了两口茶,又偷偷瞄了瞄满桌子没吃完的菜。
也就眨眼的功夫,立马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肖辞没再回应。
扫了眼伙计,起身拂了拂衣袖,抬脚离去。
邻桌借着收拾,偷偷摸摸留意着情况的伙计将二人的对话全数听在耳中。
他将汗巾一把甩至肩上,不停地搓着手,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
只因不久前一位年轻姑娘给了他一锭银子,吩咐他想办法让他们二人至少留在店里一个时辰。
如果事成,另有重赏。
但现在,也就只过去了半个时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