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啸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嗓音低哑道:“是我过意不去才是,这些年,害你和两个孩子受了那么多苦的人,原来是我。”
云霜微愣,连忙道:“跟江总兵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知道当初山洞里那个女子是我……”
“可是,是我一直没有找到你们。”
江啸苦涩而沉抑地扯了扯嘴角,“若我能早些找到你们,你和两个孩子,便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明明,他们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天知道,方才看着那两个孩子时,想到这些年,他们被人一口一个“野种”地叫着。
想到云霜手上的这些茧子,都是如何长出来的。
他的心就仿佛被敌人的利箭射中一般,痛苦得都要抽搐了。
明明,他该是他们最亲的人……
云霜眉头微蹙,轻声道:“这件事也不能怪你,其实当初,有人来村子里问过,我……和你在山洞那天,可有女子去过那一片林子。
只是那时候,我刚知道自己怀了身孕,感觉天都要塌了,又哪能想那么多。”
当时,村子里的人只以为她是因为那个薄情寡义抛弃他们母子的夫君崩溃的,更不可能往那些士兵在找的人是她那个方向想。
说实话,即便当初原主知道江啸在找的人就是她,也不可能主动现身的。
那件事对于原主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曾经让她想了却此生的耻辱,她只想忘记这一切,怎么可能有勇气去面对那天山洞里的男人。
江啸握着她的手,顿时又紧了紧。
云霜不想再说这些会让他感觉愧疚的事情。
说实话,这一切真的不怪他。
要怪,只能怪那个杀千刀的何文宾和程芳。
她微微垂了垂眼眸,道:“那些事情,都已是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
总归,我和两个孩子也算平平安安至今,如今,也做起了一些小买卖,生活得挺好的。
江总兵也不需要这般自责,我相信,便是当初,我去找你让你负责,你也不会不愿意,这就足够了。”
顿了顿,她嘴角微扬道:“今天已是很晚了,江总兵便先回去休息吧……”
“我不回去。”
江啸却低低地道,在云霜讶异地瞪着他的视线下,轻声道:“霜娘,你让我现在如何敢让你和两个孩子消失在我眼前?
你今晚……可愿意收留我?”
云霜:“……”
他都这么说了,她若是拒绝,岂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而且,她也确实困了,实在不想纠结那么多,又忍不住抬起手捂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道:“好吧,但你只能睡先前那个客房啊。”
江啸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忍不住低低一笑,“霜娘这话说的,我不睡客房,还能睡哪里?”
云霜:“……”
看来他的情绪彻底平复了,还有心情开她玩笑了。
她没好气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道:“那江总兵自便吧,反正江总兵的脸皮向来挺厚的。”
说完,她拢了拢自己肩上的毯子,就要往房间走。
走了几步,她脚步微顿,侧头看向江啸道:“两个孩子那边……”
“我来与他们说。”
江啸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哑声道:“可以吗?”
他自己主动揽下这么一个大难题,她自是乐得轻松。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虽然那两个孩子很喜欢你,若是知道你是他们亲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排斥,但……孩子的心思到底细腻莫测,跟他们说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八月和十五在外头,你一会儿跟她们说,你要在这里留宿,她们自会知道怎么做。”
江啸深深地看着她,道:“我知晓了。”
云霜这才放心地回了房间。
江啸一直站在外头,直到里头的灯熄灭了,才转身,走出了他们的院子。
守在外头的八月和十五早已是等得无比担忧了,只是,娘子没有开口让她们回去,她们也不敢擅自行动。
见到江啸一个人从里头出来的时候,她们都有些怔然。
江啸走到她们面前,沉声道:“你们回去照顾你们娘子和两个小主子吧。”
江啸气势非凡,两个侍婢每每见到他,心里多少都有些发憷。
这会儿他这般直接与她们说话,八月这个假迷妹早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也就十五还能相对冷静地问了一句,“那江总兵呢?”
江总兵今晚是要留宿,还是要离开?
她们总得心里有个底,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
“我今晚在这里留宿,但你们不用管我。”
江啸说完,便迈开脚步,径直往前走。
八月和十五不禁一脸讶异地对望了一眼。
然而,江啸都这么说了,要她们追上去不管不顾地服侍他,她们也不敢。
罢了,以江总兵的为人,也不至于做出对娘子不利的事情。
两人终是有些怂地放弃了探究这件事,依言回院子里了。
江啸却哪里真的能睡觉。
他没有去云霜说的客房,而是径直走到了大门处,牵出了他的战马,出了大门。
原本隐在暗处值夜的吴起见状,连忙走了出去,迎上去道:“总兵,要去您府上吗?”
“不去。”
江啸看也没看他,翻身上马,沉声道:“我去城外转两圈,你留在这里,保护好里头的人。”
吴起听得整个人都懵了,默默地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都快到凌晨了吧?
总兵这时候要去城外,骑马?!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然而,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马上的男人就突然直视着他,眸色暗沉,“若里头的人有一点闪失,便军法处置。”
吴起惊了惊,连忙什么都不敢想了,大声道:“是!”
话音刚落,面前的骏马就猛地飞了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他眼前。
只留下依然一脸懵的吴起。
同样的夜晚。
有人因为心里复杂的情绪睡不着觉。
有人却是无端地被恶鬼盯上,惹来杀身之祸。
这一晚早些的时候。
城外的某条小路上。
老马正坐着自己的驴车,抓紧时间往家里赶。
他是个脚夫,做这个行当已是有二十余年了,今天他要送的东西比较多,那些人家又比较分散,送了一下午,竟然还有两坛酒没有送完。
不是他不想送,而是订这两坛酒的是县里的洪福楼,如今天色太晚了,城门早就关了,也只好明天再去送了。
幸好他平日里跟洪福楼合作比较多,时常帮他们运些城外的新鲜蔬果食材过去,高掌柜对他很是信任,他晚一天把这两坛酒送过去,应该不碍事。
他正胡思乱想着,一旁的小树林里,突然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