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韩家老三还在镇上念私塾,每日背着书包,摇头晃脑地诵读诗书,日子过得安稳又惬意。
谁料后来他爹娘丧心病狂,竟放火烧了韩鹤鸣家,犯下这等滔天罪孽,被村长和族里的祖老们按祖宗规矩处死之后,没了经济支撑的韩老三,只能辍学回家,把自己困在了村子里。
他把家里的田地佃给旁人耕种,自己成天把门窗紧闭,将外界隔绝开来,鲜少露面。
可打从知道韩鹤鸣回村,他像是变了个人,常常出门晃悠,只要村里有人扎堆唠嗑,他就悄无声息地凑上去,竖着耳朵听。
此刻,见村长和大家伙都直勾勾盯着自己,韩老三不慌不忙,向前迈了一小步,眼神阴冷,一字一顿说道。
“村长,我哪能乱说。
您仔细琢磨琢磨,他带这么多人回来,也不安排下地干活,天天就在院子里操练,从早到晚没个停歇,不是练私兵,还能是干什么?咱村里啥时候见过这阵仗?”
韩老三这话一落,村里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一下子炸开了锅。
“老三所说的话真是不无道理啊!瞧瞧这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每天都在这里接受这般高强度的训练,怎么看都觉得实在是太过蹊跷和可疑啦。”
只见一个村民一边挠着头。一边随声附和着说道:“就是呀,咱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谁见过哪家正儿八经的农户会在家里养着如此庞大数量的人群,还让他们整日在自家院子里这样折腾不休呢?”
“韩鹤鸣是咱们村子里出去的,可他在外头晃荡这么些年,天晓得他变成啥样子咯。”一个年轻后生忧心忡忡地说。
“万一真是练私兵,那咱们整个村子可就被拖进火坑,官府知道了,咱们都得死,那可就大祸临头了。”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补充。
“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信了他,得好好查一查,弄个清楚明白。”有人握拳提议。
“得赶紧想法子,绝不能让村子陷入危险里头。”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激动。
老村长向来偏爱韩鹤鸣,此刻也不禁眉头紧锁,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心中油煎似的煎熬,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村长的手指紧捏着旱烟杆,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猛吸几口,辛辣的烟雾一股脑灌进嗓子眼,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胸腔里闷闷作响。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儿,挥了挥手中的旱烟杆,像是要驱散这弥漫在空气中无形的焦虑,提高了嗓门喊道。
“好了,好了,都别吵吵啦!老三这话可不是能随便唠的,空口无凭,是真是假,总得眼见为实,去查实一番才行。
大家伙都先回自个儿家去吧,我瞅个空儿,去鹤鸣那儿瞅瞅。
他要是真有练私兵这档子事儿,咱村儿可绝不能姑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那是铁打的,谁也破不得!”
众人听了村长这话,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可谁也没再吱声。
几个性子急的村民,互看一眼,甩甩袖子先走了;有的还心有不甘,一步三回头,嘴里小声嘟囔着。
韩老三则微微低下头,用手掩住嘴角,那丝得意却从指缝间溜了出来,在眼底闪烁。
为了揪韩鹤鸣的“小辫子”,这段日子他可没少费心思。
趁着夜色,他猫在韩家大院附近的草丛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院里的一举一动;白日里,又佯装闲聊,从那些嘴快的村民嘴里套话。
证据攒得差不多了,这才撺掇大伙来老村长家“告状”。
瞧眼下这形势,一切正合他意,村长被说动了,只要村长亲自上门去查,韩鹤鸣那点事儿,铁定藏不住。
那么多人在院里操练,就算掘地三尺,也能翻出点“干货”来。
村民们渐渐散去,老村长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满心忧虑,拖着像灌了铅的双腿,缓缓回到屋里。
他一屁股瘫坐在炕上,双手抱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韩老三的话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响,越琢磨越觉得这事棘手,晚饭摆在面前,也没了胃口,随意扒拉几口就放下碗筷。
这一宿,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眼睛瞪着黑漆漆的房顶,愣是没能想出个周全的应对之策。
第二天,天刚泛起鱼肚白,村长就没了睡意,索性起身。
简单扒拉了几口早饭,便心事重重地朝着韩鹤鸣家走去。
离韩家大院还有一段路,那激昂的训练口号声就呼啸着钻进耳朵,老村长的心猛地一沉,脚下步子不自觉慢了下来,暗自嘀咕。
“这动静,难道还真被韩老三给说中了?”
他抬手,用指关节重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小跑着过来。
韩鹤鸣听到声响,从院里大步流星迎出来,一瞧见是村长,脸上瞬间堆满热忱的笑,大步上前招呼:“村长,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村长没理会韩鹤鸣的寒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径直越过他,扫向院子。
只见院内,一排排青壮年站得笔直,宛如挺拔的白杨,身姿刚劲有力,扯着嗓子吼着口号,每一声都震得空气嗡嗡作响。这般阵仗,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同寻常。
村长的脸瞬间沉得像锅底,语气里裹挟着质问:“鹤鸣啊,我这不来看看你们成天忙活啥嘛,你家这院子里,从早到晚闹腾得没个消停,这么大动静,到底咋回事儿?”
韩鹤鸣回村练兵,本就没打谱瞒着村里老少。
毕竟千把号人聚在这儿操练,就算捂紧嘴巴,这震天响的动静也瞒不住。所以打一开始,他行事就磊落大方。
见村长发问,韩鹤鸣神色泰然自若,脸上笑意不减,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热络说道:“九爷爷,外头风凉,咱别站着了,进屋子里说,有啥事儿,咱慢慢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