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端起茶杯喝一口,原本茶香四溢的水,后味越发的苦涩了。
今日,他有事告诉她。
便是想着送她一块冰寒石,救林氏。
可现在……
“冰寒石是长公主府之物,本殿下无权处置。”
“小女听闻殿下与长公主姐弟情深,殿下向公主讨要一块,应也是可以的。”
“本殿下为何要为了你,开口向长公主索要冰寒石?”他的语气冷了几分。
苏蔓蔓抿嘴,沉默一会,开口道:“前日小女子不惜冒死,救了殿下与祈王府众人,想以此恩,换冰寒石一块,请殿下恩准。”
“咣当!”他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原来,她舍命相救。
不是为了救他,而是挟恩图报,求得一块冰寒石。
身子缓缓靠向背后的软枕,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将褶皱的袍角一点点抚顺。
一个随意简单的动作,周身的温润气息却在这一刻消散而去,取而代之是翻涌而起的寒意。
苏蔓蔓感受到他的怒气,后背僵硬,微微低头,没敢动弹。
这个人的情绪,真是阴晴不定。
不过,这样的脾气,才符合了外界对他的评判。
她突兀地来求冰寒石,还是大意了。
“你真想要冰寒石?”
气氛紧绷很久,他开口道:“本殿下在碧苍拍卖行下了悬赏单,谁若有匕首玄月,便可赠送一块冰寒石。”
他从榻上起身,缓缓地靠近她。
随之而来的,是他全身的压迫之感,也倾泻而来。
苏蔓蔓依旧保持着颔首低头,行礼的姿态,视线中,唯看到他脚上一双绣着金边的皂角靴子。
“苏大姑娘,你可有玄月?”他咄咄逼问道。
怎么办?
难道是虚无大师将呦呦与她的事情,告知了夜墨。
她在凉亭中曾无意间听到,夜墨与虚无大师的对话。
“阿弥陀佛,有缘之人,自会相见。”
“若大师遇到他,请告知。”
她又听到邬孝文说:“前面那个公子哥,与殿下同生共死,令殿下魂牵梦萦。”
“殿下一直寻找他的踪迹,一副深情款款,非他不可的模样儿。”
将两人的对话,前后一对比,夜墨应该还没有寻到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碧苍拍卖行悬赏玄月了。
“殿下,那匕首玄月,是殿下之物吗?”她硬着头皮问道。
他站在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的头顶,一字一句道:“是。”
苏蔓蔓的心,凉了一截。
呦呦的匕首果真来自夜墨这里。
“殿下是将玄月送人了吗?”她小声又问一句。
“是。”他依旧一个字,苏蔓蔓的心彻底凉透了。
呦呦对她隐瞒了,那匕首竟然是夜墨所赠送。
此事,想来也可以理解。
被夜墨这样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正常的男人,谁能受得了。
所以,呦呦受不了了,情愿逃到迷幻林中,受毒虫叮咬,毁容也不愿与他相见。
这两人之间的恩爱情仇,估计可以写一个话本子了。
分别时,呦呦将玄月赠送给她。
呦呦对玄月不屑,情愿将其赠送旁人,说明他对夜墨没有那份感情。
如今,他不知逃跑何处,是生是死?
夜墨这边还在苦苦寻找。
真真是上演了一场他逃,他追,他无路可逃的狗血戏码。
苏蔓蔓一想起迷幻林中,那个可怜又倔强的少年,心底升起一抹怜悯之情。
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疯狂追逐,也是一件悲惨的事情。
这个偏执的祈王殿下,他知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啊!
“怎么?”见她久久不回答,不知在想什么。
夜墨越发笃定,她将自己所赠之物,弄丢了。
“你有玄月的消息?”他低头,微微偏头。
他的头靠近她的脸,她微微侧目,便见一张扩大的英挺的面容,近在咫尺,脸颊不由发烫了。
“殿下说笑了。”苏蔓蔓收敛心神,讪笑:“小女子只是好奇问问。”
好奇吗?
东西是换银子了吧!
她看着是聪慧之人,难道还看不出来,他便是呦呦吗?
好几次,夜墨都想直截了当地告知她,自己便是呦呦。
可他不甘心啊。
为何几次相遇之后,他便认出了她。
而她,他将话说的如此直白了,为何她还是认不出他来。
她认不出,还是她根本已经将那个呦呦忘记了。
若她忘记了呦呦,那么自己这些年来,那些想念,那些不死不休的寻找,算什么?
她不记得呦呦了。
他是呦呦又如何?
什么也改变不了。
还不如,让她忘记那个呦呦,重新认识现在的自己。
伸手,一手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地托起来。
四目相对,他凝视着她的眼,“你在好奇什么?好奇本殿下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专属于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息,甜美温暖,与他的气质截然相反。
苏蔓蔓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股龙涎香的后味中,有一抹更加清淡的凝神香气息,混合药草的气息。
他在长期服用某种药物,治疗某种慢性病。
若不然,凝神香的气息不会在体内维持如此长时间?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凝神香可不治他的外伤。
“在想什么?”被男人钳制住下巴的女子,必定惊慌失措,脸红心跳,羞涩无比。
可她呢?
此时此刻,竟然还能大脑云游,不知想什么,出神了。
下巴被他彻底拿捏住,苏蔓蔓回神,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试图推开他的禁锢。
谁知,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腕,他仿佛触电般闪开了。
“殿下,您这是……”她惊诧了。
“本殿下不喜人触碰。”他嫌弃地一甩衣袖,冷脸回应。
她医术高超,他才不愿被她发现自己身中噬心粉。
迷幻林中,她或许因怜悯同情,才愿意照顾他,关心他。
这一次,他才不需要她的那份同情怜悯。
不喜触碰。
苏蔓蔓快要被他气笑了。
是谁?
是谁在山崖边,扑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是谁?
是谁在河边,毫不犹豫地抱着她往前走。
是谁?
是谁在山洞中,搂住她的背,让她动弹不得。
好!
遇险时的触碰,她可以当成事急从权,他也是好心,为了救她。
那现在呢?
是谁?
忽然伸手钳住她的下巴,让她动弹不得。
这会了,他又嫌弃般念叨:“本殿下不喜人触碰。”
这个人,脑子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