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聿,怎么跑这来了?”
当时,谢时序一进眼科急诊室,就看见谢北聿眉头微蹙杵在那,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他循着谢北聿的视线方向看去,原来是医护人员围着,正忙着给一个小姑娘洗眼睛。
“看人家做什么,你认识吗?”见谢北聿看得专注,谢时序问道。
谢北聿依然处于失声状态,少年那时已然身姿挺拔,五官立体出挑,只是因发烧增添了几分苍白病容。他说不了话,只能对谢时序指了指眼睛。
这时,门口又踏进来一道英朗的中年男人身影,喊道:“栀栀!”
女孩回道:“爸爸!”
正是盛栀和她的父亲齐瑾宣。
医护人员在忙中抬头道:“是这小朋友爸爸是吗?她眼睛被辣椒水喷到,做了冲洗和初步处理,缓一下待会再检查。”
谢时序拍了下谢北聿的脑袋:“走吧,她家长来了,别打扰人家了。”
“叔叔!”盛栀清脆甜美的声音传来,
“这位哥哥,他没有打扰。我看不见,是他带我来医院的。”
齐瑾宣听了盛栀的话,看向谢北聿,嘴角浮现浅笑:“小伙子,多谢你了。”
谢北聿看着他们,想说话但力不从心。
“举手之劳,”谢时序微笑道:“他在发烧,说不了话,我带他先走了。”
谢时序和齐瑾宣互相礼貌点了点头,直接拉着谢北聿去继续打点滴了。
盛栀在那闭着眼睛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发烧说不了话。
谢时序不知道,从他一进来叫“阿玉”,盛栀就竖起耳朵在听了。
她被人喷了辣椒水灼伤眼睛,幸好有这位哥哥牵着她一路上奔跑,很快跑到了医院。她已经知道这位哥哥沉默寡言,一句话都不说,以为他是怕说多了会被家长揍。
所以盛栀也选择适当沉默,没有提刚才他做了什么,也没提两人差点和那一群初中生打了群架的事。
两人在奔跑的时候,她只听到似乎有他家里人也跟着跑,声音亦步亦趋还有点滑稽,喊着“阿玉少爷”、“阿玉别跑”这样的字眼。
“谢谢你帮我,你叫什么名字?”那时盛栀阖着眼睛,眼前只有模糊的一道黑色身影,能看出是男生,他比自己高,手比自己大,应该年纪也会比自己大一些。
见他不说话,她突发奇想:“你不说话,那我叫你玉哥吧!”
……
包厢里,蒋英捷一拍桌子,“谢时序,原来那时你就和小栀爸爸打过照面了啊!你怎么不早说?”
谢时序:“那时完全不认识,我之所以会想起这事,是因为上次去老宅,看到小盛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茬,但毕竟太久了,不确定,所以问小盛求证下。”
“这么说,真是缘分啊,”蒋英捷恍然道,“小栀和谢北聿早就认识了,但是小栀,你那时候眼睛看不见,又还小,还会有印象吗?”
盛栀抿了抿唇,点点头:“有印象的。”
何止是有印象。
在她眼睛好之后的不久,有一次盛栀家里的保姆阿姨接她下课,路上刚好遇到了沈老爷子和沈煜。
“阿煜,这是爷爷老战友的孙女,你们可以认识一下。”沈老爷子那时候已经交出了企业的大权,赋闲下来,有时候会自己去接孙子孙女放学。
盛栀看向了沈煜。
他……也叫阿玉吗。
沈煜盯着盛栀看了一会儿,走到她跟前问,“你的眼睛还好吗?”
盛栀水灵灵的眸子微微睁大。
是他吗,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又叫阿玉,个头也和印象中的身影差不多。
她冲沈煜甜甜一笑,确认道:“上次带我去医院的是你吗?”
沈煜沉默了几秒,没有否认,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我叫沈煜。”他从书包里掏出纸和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盛栀看。
“你名字原来是这样写啊,”盛栀接过纸垂眸看,浓密睫羽扑闪,小脸蛋粉雕玉琢十分漂亮,“咦?那你喉咙也好了?”
“嗯。”沈煜轻声应道,一直垂眼看着她。
分别时,盛栀朝他挥了挥手,俏皮一笑,“再见,煜哥。”
“再见。”
再后来……出事后,顺理成章,盛栀很快答应去了沈家。
……
包厢里,盛栀脑中空白片刻,嗡嗡作响,她深吸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脉搏,又适时地转移开话题。
蒋英捷又和盛栀聊了一会别的事。
“时间也差不多了,小栀,奶奶也想来见你一面,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奶奶想来找你说话。”蒋英捷拍了拍盛栀的手。
“我去找她就行了,”盛栀笑了笑,不忍让老人家特地过来一趟,“我和奶奶约一下,今天就可以。”
两人和盛栀在门口道别。
蒋英捷和谢时序不急着上车,去了附近的公园逛逛。
“老谢,有些事或许是最好的安排,”蒋英捷挽着谢时序,一边走,一边感叹道,
“谢北聿这人,小时候成长一直挺快的,在我印象中,没有很幼稚的时候。但我一直觉得他路子有点野,和你太不一样了。他从来都是先斩后奏,不受规训,有时候剑走偏锋到让我回想起来都有点后怕。我后来只要求他别死就可以了。
我也知道,从政的话,谢煦无疑比他稳一点,低调一点。掌管谢氏的话,他肯定会比你更激进,也会大刀阔斧,动到更多人的蛋糕。”
谢时序点点头:“但激进未必不是好事,以前他在m国处理的那些事,终究是药到病除。我年轻时一直希望自己更激进一点,但晚上想想路千条,早上还是走了老路,该平衡的还是要平衡。夫人,有魄力这点随你,挺好的。”
蒋英捷笑了笑:“所以他这个调调,我以前从没觉得,他也会是个对感情很执着的人。我已经听说他大学时特地飞去找小栀的事,那说明他更早就注意到了人家,可能是高中的时候?如果是这样,那这么多年来也算是蛮克制的。”
“这样吗?”谢时序想了想,“那他这是可以为了喜爱和信仰,去等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
“这点随你,老谢。”
夫妻俩相视一笑。
“我以前吐槽过他那是破公司,”蒋英捷想到了谢北聿刚刚做华晟的时候,“但事实证明,我对他是服气的。”
华晟的发展依托于真正的科技之上,每一步路堪称狠、准、稳。
往大看,与大环境科技战略息息相关,聚焦看,尖端的科技人才,全新的体系,无可挑剔的纳税和慈善捐助,绝对干净的起家背景,不存在任何关系户。
“我以前问他,你这华晟是非做不可吗,你可以晚点做的。你猜他怎么说的?”谢时序看向蒋英捷。
“他怎么说?”
当时,谢北聿在谢氏的摩天大楼,俯瞰窗外的风景。
他神色平淡:“爸,再高明的庄家,在这时代的洪流中,最后都是一抔黄土。”
谢时序温沉的脸上似是不解地笑了:“谁不是一抔黄土?至少我可以让你直接坐庄,你为什么非要去做东?”
“因为您已经够稳了,还能再维持平衡局面至少二十年,二十年足以熬死一些不想要的东西,”
谢北聿懒散淡笑,意有所指,
“庄家背后呢?历史总是在重复,人类也总是荒谬,这个时代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谢时序明白谢北聿在说什么。
谢氏是庞然大物,每动一步利益牵扯得都很深。当时谢氏遭遇连环局,陷入危机能脱离出来,不仅是因为经得起查,背后自然还有看不见的盟约和利益让渡。
“或许,您也可以换个角度想,”他继续道,“新鸡蛋放新篮子,不好吗?”
“退一万步讲,我只是个懒人,喜欢安全牌,”谢北聿毫不掩饰,直言不讳一点不脸红,
“我最理想的生活无非就是有个老婆,岁月静好。为了我想要的一切,我得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