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再睁眼,发现躺在先前搭好的营帐中,只有玄影正抱剑静静守在一旁,他正欲起身问话,却在往起坐的过程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王爷。”玄影连忙上前搀扶。
萧渊此时脸色格外难看,声音严肃又沙哑,“南瑜呢?还有我的内力怎么回事。”
依稀记得失去意识前,是正在和南瑜逃脱太子的埋伏,那时他察觉中的箭上有毒,便全然把缰绳交给了她,而后没过多久自己便彻底晕了过去。
且明明先前内力紊乱,似是有团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无法约束,怎的醒来却发现内力尽失、丹田空荡,仿佛从不曾习武。
“我盯着太医院的人给你煎药去了。”时瑜的声音自帘帐外传来,随后她端着黑漆漆的药碗出现在萧渊眼前,“你的内力也是我封的,等你养好了伤,我再替你恢复,不过短时间内还是不用想了。”
时瑜将药置于桌面,自然而然走到他床前,直接拉出他一只手臂,垂眸把着脉。
二人一坐一立,虽也没做什么,氛围却十分诡异,时瑜专心把脉不说话,萧渊只是抬眼默默盯着她瞧,视线恨不得将眼前人勾勒一遍又一遍。
直到时瑜默不作声把完脉,沉默着拿了药碗递给他,期间不说一句话。
那始终悄悄盯着眼前人,且乖觉又配合的萧渊,这才终于察觉不太对劲,玄影也后知后觉地迅速消失。
萧渊接过药,将其一饮而尽,饶是早已习惯各种药物的他,也不由被苦得皱眉,愣是缓了三秒,才试探着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什么怎么了?”时瑜面无表情反问。
这下萧渊愈发肯定她是不大高兴。
毕竟良药苦口是不假,然而能苦成这样的,属实也不太真。
可要让他想时瑜究竟因何事如此,他又一时想不明白,只能悠着猜疑,于是便率先怀疑到罪魁祸首那里,“莫不是今日太子躲过了此事?”
时瑜面不改色,掀了掀眼皮看他,“王爷以身入局,都不惜将命豁出去,太子又如何躲得过去。”
听着语气,萧渊瞬间明了。
当即就要解释,可却突然想到什么,那到了嘴边的狡辩又咽了回去,转而换成了句:“公主是因为此事置气吗?”
话问完,还不等时瑜回答,他自己那心跳就似乎漏了两拍。
而被他视线紧紧锁着的时瑜,也不由滞了滞,本想直接反驳,却也真切意识到自己方才确实格外在意,似乎当真因此对他有几分恼意。
恼他本有诸多方法,却偏偏剑走偏锋,用这最为极端的一计;恼他本能徐徐图之,却要快刀斩乱麻,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拉太子下来;恼他全然不考虑自己,中的那支箭上带着剧毒,只怕再晚些就要命丧黄泉,他却还有功夫在晕倒前扯些有的没的。
但她确实担心他。
时瑜并不否认,更不会这般承认。
所以默默压下心中波澜,饶有兴致的带着笑望他,“王爷在想什么,耳根怎么红的这般厉害。”
话音落,萧渊耳根又愈发红了几分。
这下时瑜眉眼都染上笑意,不疾不徐扯开话题,“你晕过去后没多久就遇上了接应的人,随后玄影也赶来将刺客尽数制服,带到皇帝面前时,他们也是把太子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再加上先前表现得四平八稳的萧澈,他赶回去的时间说来倒也及时,正巧撞见太子要欺负那琴师,于是后来太子出事便也狠狠踩了一脚。
什么贪污受贿,什么强抢民女,甚至意欲谋反的证据,都被如实拍在皇帝面前。
皇帝见此自是勃然大怒,一把掀了书案,还当即下令将太子降为庶人,而后被侍卫押送回京。
好好一场狩猎,愣是被闹得人心惶惶,太子废位,御安王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太医顶着皇帝的冷脸,战战兢兢进来,又慌慌张张出去,毕竟不是不能救,实在是不敢下手拔箭,生怕本就岌岌可危的人愣是交代在自己手里。
好在最终还是时瑜出手,实打实如了御安王的意,亲自替他救治。
“王爷,有要事相报!”玄影于帐外扬声道。
恰巧将正要说话的萧渊打断,他咬了咬牙道:“……进来说。”
“太子途中被人劫走,看方向是去了西山那边。”玄影说完犹豫片刻,随后抬眼时目光扫过时瑜,对上萧渊看过来的视线,他默默低头看着地面,“四王爷方才在帐外,说找南姑娘有要事相谈。”
时瑜点了点头,只撂下句,“我出去看看。”便直接转身出了门。
玄影虽猜不透自家主子心思,但却察觉得到骤然冷下的氛围,更明确知道,此时还是少说话为妙,于是他眼观鼻鼻观心,只等着萧渊开口。
“是哪个太医给我包扎的伤口?”萧渊突然冷不丁换了个话题。
“是……南姑娘。”玄影艰难开口。
他就知道自家主子会问这个问题,他阻拦过,怎奈其他太医逃得匆忙,当自己反应过来时,萧渊外袍都已经被她扒了下去。
萧渊闻言,动作瞬间僵住,似是不可置信,再次重复道:“南姑娘?”
“是,她说医者眼中不论男女,还顺带将内力封锁,防止您再妄动内力。”
“……下去吧,去将太子被劫走的消息传开。”萧渊缓缓闭眸,抬手揉捏着眉心,语气也有些无力。
玄影见状便领了命撤离,行至门口,又再次顿住脚步,转身遥望着萧渊低声轻问道:“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您已经将所有都安排妥当,为何还要将属下特意支开,还要让自己中那一箭。”
可萧渊低垂着眼帘,半晌并没回答。
直到玄影垂眸说着属下逾越,继而准备掀帘离开时,身后又忽的传来萧渊的声音。
“因为我想要她住进御安王府,想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但她顾虑太多,我只能出此下策。”
他声音轻极浅极,似是能散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