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她说:“等下我再去骂他。”
“您刚刚骂他了?”原来是拿我出气。
“当然要骂。”她说:“这么大的事竟然完全瞒着我,害我一直误会自己的儿子。”
我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因此连忙问:“您也觉得不是他掐死的?”
“既然事情并没有定论,那我当然要相信我自己的孩子。”韩夫人说:“Amelie的变化我也曾看在眼里,只是我以前觉得身为一个母亲,实在没有必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而音音又有这种病,他的行为实在不好判断。既然有这些牵引,繁盛也曾逼过Amelie,那我当然应该相信音音。”
我觉得这样不合时宜,但还是问:“那您对他强迫Amelie杀了那孩子怎么看?”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你以为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不知道。”
“因为如果我第一时间知道,肯定也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孩子是无辜的,可那种事对音音简直是毁灭性的伤害。现在他自己做了,那么人已经死了,省得让我纠结。”她笑了一下,说:“这种行为,就是他们繁家人特别的温柔,音音也是这样子。”
“哦。”
“放心吧。”她说:“他只是暂时生气,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
我点头。
这天晚上,我完全睡不着。我猜想这件事是Amelie先掐死了孩子,然后让繁音看到了孩子的尸体。繁音那时肯定并不清楚那孩子不是他的,所以精神受到了打击。他的精神本就是那样子,错乱一时也是正常。可能事后她发现繁音不记得孩子死了,就把这件事推卸给了繁音,告诉他,是他错乱时掐死了孩子。导致繁音彻底失控,精神陷入崩溃。接下来就是繁爸爸为了安慰他而造出了现在的星星,而可能是因为那件事太痛苦了吧,他完全不记得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证明繁音还不错,至少他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
第二天我们回去,繁爸爸果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什么都没再说。
韩先生的基金会当然特别棒,有了这样的目标,我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进去,这段时间努力了许多。
而这件事既然已经说开,那就又观察了一周,便让繁音看着念念。繁爸爸手把手地教他,两个人总是一起讨论育儿心得,还因此争论过,那画面美得人不要不要的。
很快,念念的百晬宴开始了。
活动地点是繁爸爸的另一栋宅子,听说是他的老宅,我没有去过。活动前一天繁爸爸找我谈,说辞和韩夫人一模一样,我便问:“那我能以别的身份参加吗?比如清洁工。”
“清洁工没有必要,但你必须得在,因为念念可能会饿。”繁爸爸说:“我本来是想让你以宾客的身份参加,但音音也不准。你会什么乐器么?你可以在乐团里。”
“吹箫可以吗?”
繁爸爸摇头:“钢琴、小提琴和大提琴这一类。”
我摇头:“清洁工就oK的。”
清洁工不显眼,戴口罩也不奇怪。这样既能保证我养父看不到我,又可以保证我能看到念念。
繁爸爸还是不肯:“我觉得侍者也可以的。”
“不要,就清洁工吧。”我说:“清洁工可以带口罩。”
繁爸爸立刻就笑了,说:“那你随意吧。”
宴会当天,我一早就跟清洁工队伍一起赶到了现场,但没什么工作。
繁爸爸老宅的建筑风格非常恢弘,明显曾经生活过很大的家族。但内在装潢过于严肃,故而显得有些压抑,不过很适合用来安排宴会就是了。
宴会十一点才开始,因为繁音不希望念念信教,便预备给她戴一把金镶玉的平安锁。
宴会开始后,清洁工就不能到前面,只能藏在后面。我选了个不错的位置,看到繁音带着一位乳母跟宾客喝酒。念念呆在乳母的怀里睡着很幸福。
费先生和小怀信都来了,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人。我正看着,大门口进来一个人,是蒲萄。她穿着紫色的礼服长裙,金银的丝线让它在光芒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她一进来繁音就迎了过去,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我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但还不等我消化这个,身后就传来声音:“姐,你看这家伙在干嘛?”
是个陌生的声音。
我不由僵硬,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幸好我带着口罩。
是一个看起来很漂亮很可爱的年轻女人,身边跟着个年纪乎比小怀信还小一些的男孩。他们都穿着礼服,款式精美,用料考究,显然出身高贵。
那个男孩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那女孩则不太关注,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像是在等电话。
我低下头说:“对不起。”
男孩说:“等等。”
我只好不动。我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按理说他也不应该见过我,也不知他为什么会叫住我?我不就是个不老实看热闹的“清洁工”嘛!
那男孩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笑得好神秘:“萌萌姐?”
萌萌?
谁?盛萌萌?
我连忙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盛萌萌的影子。
嘴上的口罩却突然就被人扯下来,我吓了一跳,对方也呆住了:“不是萌萌姐?”他傻了眼:“抱歉。”还是那个男孩。
我连忙捂住嘴,问:“萌萌是谁?”
“没事。”他把口罩扔回我身上,神色十分尴尬:“抱歉,小姐,我认错人了。”
他转身就要走,我松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那个女人突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皱起了眉,大眼睛中露出了深深的疑惑:“灵雨?”
幸好我反应及时:“什么?”
“没什么。”那个女人对那个男孩,也就是她弟弟说:“走吧。”
但愿他们口中的“萌萌”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否则这事怕是会传到我养父耳朵里……
我正重新戴口罩,突然看到一双黑色皮鞋。他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目标明确,且非常迅速。我不敢再动,直到听到他的声音:“苏小姐?”
蒲蓝。
我抬起头,果然是他。
他穿着黑色的中式礼服,看上去有点像个上进青年。他的状况当然比换肝之前要好得多,但依旧很消瘦,神色也非常疲倦:“好久不见。”他朝了笑了一下,说:“怎么在这里?”
“我……”
“还穿着这样的衣服。”因为我的声音太小,他并没有听到我说了话,自顾自地打断了我。
我试图转移话题:“你身体好点了吗?”
他点了点头,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那就好。”我努力地引出新话题:“他们说你回俄罗斯了。”
“嗯。”他说:“但我也收到了请柬。”
繁音真是有病,他这么讨厌蒲蓝,干嘛又邀请他?
蒲蓝也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在忙吗?”
“有点吧。”
“不要忙了。”他说:“我想邀请你坐一下。”
“这……”
我正想拒绝,刚刚那个女人居然又折回来了,手里端着两杯酒,笑着说:“蒲先生。”
蒲蓝转身看过去,也笑了起来:“李小姐。”
“真没想到你会来。”李小姐把酒杯递给他一支,说:“我爸爸昨天还说,很久不见你了,听说你生了病,他非常担心。”
“我已经好多了。”蒲蓝说:“但抱歉,酒我不能多喝。”
“那就请灵雨喝吧。”李小姐把酒杯递了过来。
我的腿霎时就软了,她是谁?她为什么会认识我?
幸好蒲蓝说:“她也不能喝酒,还是我来吧。”说着便接过了酒杯,问:“李小姐认得苏小姐?”
这句话就直接把我出卖了。
“当然。”李小姐看着我说:“她是我未婚夫的旧相识。”
我想问,却有点不敢。繁家的活动请到的人非富即贵,我的“旧相识”里最有钱的就是苏悛。
幸好蒲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帮我问了:“是苏先生的朋友?”
“嗯。”
我养父?
我的心更乱了。
“我未婚夫也来了。”她又看向我:“苏小姐不想去打个招呼吗?”
我当然不想。
“这可真抱歉。”蒲蓝说:“我刚跟她说好,准备送她回去。我看叙旧还是改天吧。”
李小姐也没坚持,跟蒲蓝碰了一下,蒲蓝抿了一下杯口,她便走了。
我觉得叙旧只是托词,她主要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苏灵雨。
李小姐一走,我连忙问蒲蓝:“她未婚夫是谁?”
“是苏悛。”蒲蓝的神色有些古怪。
我也想起,刚刚我忙着担忧,忘了自己还从未跟蒲蓝解释过这件事,便说:“抱歉,之前的确是我骗你。苏先生只是我的养父。”
蒲蓝露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那也不算骗。需要我跟李小姐说一声吗?我和她的关系还算不错。”
“你打算说什么?”
“看样子你并不想让苏家人知道你。”他聪明地说:“我能够去跟她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