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并不在意谁坐那位置,只在乎能不能挣到钱养家糊口,活下去,过得好,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至于朝政大局,内忧外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如今世道混乱,百姓生活难以为继,才造成当下那么多人响应革命。
很多老百姓连革命是什么意思都没弄明白,但不妨碍他们参与进来,因为他们只想活着,如果革命能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他们会乐于参与。
宴霜三兄弟明白的道理,朝廷自然也明白,不过明白归明白,如今朝廷面临内忧外患,当街抓革命党也只是想震慑一下百姓。
警卫队走后,宴霜忽然看到街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慕幽笛?”
宴澧耳尖,立刻问道:“谁?听起来像女子闺名。”
“嗯,一个姑娘。”
言毕,宴霜立刻站起来,跑出茶肆。
宴淩和宴澧面面相觑,八卦之心燃起,也跟着站起来,扔下茶钱,追了出去。
宴霜跑到街上,追上慕幽笛,叫道:“慕姑娘,等一下。”
慕幽笛听到背后有人叫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见宴霜气喘吁吁跑上来,她惊讶道:“贝子爷?”
宴霜跑上前,说道:“约翰拍的照片冲洗好了,我,我来拿给你看。”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合影照片递给她。
慕幽笛接过照片一看,薄薄一张,自己就在照片里,不由地满脸惊讶。
“啊,这就是照片吗?咦?我真的在里面欸。”
她盯着照片里的两个人,栩栩如生,竟比画出来的模样还要逼真。
宴霜点头,“嗯,约翰说西洋还有摄影机和放映机,拍出来的人还会动,那些洋玩意在我们大清国很少见,他说下次回法兰西带过来让我们瞧瞧。”
“拍出来的人会动?”慕幽笛一脸惊奇,拿着照片上下翻转,左看右看。
“人在照片里怎么动?”她看着照片,难以想象人怎么能在照片里面动起来?
“呃……”
宴霜一时也被问住了,他本来也是一知半解,慕幽笛的问题把他难住了。宴霜只能摇头,“原理我也不知道,下次让约翰同你讲讲。”
“好!”
因为只有一张,慕幽笛只能将照片还给宴霜。
宴霜小心翼翼地收好照片后,问她:“慕姑娘要去哪里?”
慕幽笛指着不远处的杂货摊,说:“闲来无事,出来买些蜜饯和瓜子,贝子爷呢?”
“今日府里休学,我与两位哥哥出来游玩。”
宴霜回身,指着后面牵着马,脸上笑嘻嘻的两人介绍道:“这是我四哥和五哥。”
慕幽笛这时才发现宴霜身后跟着两个人和三匹马,意识到自己失礼,她立刻转身行礼,“四贝子爷吉祥!五贝子爷吉祥!”
宴淩和宴澧牵着马走上来,仔细打量眼前戴面纱的慕幽笛,见眼前的姑娘竟然是汉人女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几分。
两人看向宴霜,神色疑惑不解,似乎在问他“怎么是汉人女子?”
虽然朝廷里也有不少汉人为官,但是看这女子的衣着普通,家中即便为官,品级也不会很高,更别说能攀上贝勒府的高枝了。宴霜虽然只是侧室子,但也是贝勒府的贝子爷,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女也是配不上的。
宴淩问慕幽笛:“不知姑娘府上是?”
慕幽笛回答:“民女是常兴苑戏班班主之女慕幽笛。”
宴澧一惊,脱口而出,“戏子!”
宴淩也皱起眉头。
他恍然,依稀记得嫡福晋寿辰当天,府中请常兴苑戏班唱戏,两人或许是那时认识的。
他看得出来,自己六弟似乎对这个汉人女子十分在意。
只是贝勒府不同于一般人家,对满汉两族往来十分严格,可以说是禁止满汉来往,甚至府上婢女仆佣皆是旗人。
若六弟倾心一个汉人女子,阿玛必定不会同意,到时候不仅六弟受惩罚,还会怪额娘一个失职失教之罪。
宴淩想,好在宴霜年纪还小,对男女之事还没有真正开窍,现在断了他的念想,为时不晚。
这时,街道上隐隐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和整齐划一的踏步声。
四人循声望去,街角出现一队官兵快速朝几人方向冲过来,领头的人还大声吼道:“衙门办案,速速退让!”
骑兵在街上横冲直撞,道路中央的行人立刻躲闪到路两旁,让出街道。
大家偏头张望,好奇地看着这队官兵从眼前匆匆跑过去。
官兵走后,人们重新走到街上,大家交头接耳,议论前方到底出了什么事,有好事者跟在官兵队伍后面一起离开,前去围观凑热闹去了。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宴澧也好奇地张望,他兴致勃勃地撺掇两人,“四哥六弟,我们也去看看吧。”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一甩马鞭,朝官兵追过去。
宴淩见宴澧跑远,对这个喜欢凑热闹的弟弟很是无奈。
他转头朝宴霜说道:“我们也走吧。”说完翻身上马,朝着宴澧的方向奔去。
宴霜见哥哥们都走了,问一旁的慕幽笛:“慕姑娘,要不要一同去瞧热闹?”
慕幽笛本想拒绝,但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宴霜扶着她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他拉过缰绳,正准备打马跟上四哥五哥。
这时,追过去的人群折返回来,大声叫道:“号外号外,守真照相馆被查抄,汪兆铭黄复生昨夜刺杀摄政王未遂被捕。”
“什么?摄政王遇刺?”
宴霜闻言一惊,兹事体大,宴霜立刻策马狂奔,往前跑去。
其实让宴霜更加震惊的,是听到守真照相馆。他和约翰约定了过几天去参观的地方,正是守真照相馆,没想到那里竟是革命党刺客的反贼窝,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
他对照相很感兴趣,嫡福晋寿宴那天,约翰一边逛贝勒府,一边仔细为他讲解照相原理,介绍京城里有几家照相馆,约翰特意提到新开业的守真照相馆,极力推荐宴霜去观摩,于是两人约定了日期,只是没想到那照相馆今日便被查封了。
宴霜心事重重,猛夹马腹朝前方赶去。
观摩那个照相馆是约翰最先提议,宴霜不想深究约翰此举动机,自己只是贝勒府中一个不起眼的侧室子,没有背景,没有利用价值,并不值得约翰大费周章设下圈套。
宴霜想,或许只是自己多疑罢了。他逼迫自己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却眉头紧锁,心结难开。
宴霜和慕幽笛骑马赶到守真照相馆时,馆外已经聚满围观的百姓。
宴霜见宴淩和宴澧站在人群外,下马后,把马拴在对面的大树底下,带着慕幽笛走向两人。
人群里议论纷纷,最近朝廷到处抓拿革命党人,他们这些老百姓不清楚什么是革命党人,只知道革命党人似乎是朝廷反贼。
“听说摄政王昨夜回府时,差点被炸死。”
“据说是这家照相馆的人干的,这里窝藏革命党人。”
“这些人胆子忒大了,连摄政王都敢杀。”
“听说不止这里,连那铁匠铺子的老李头也受了牵连,刚被带走,闹得人心惶惶,不知下一个是谁家遭殃,唉,世道要乱了,咱们日子不好过唷。”
“是啊,我侄子从南边回来,听说那里有造反暴乱,热闹着哩。”
“嘘,在衙役眼皮子底下妄言国事,不要命了。”
其他人也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他们只是平头百姓,这种热闹只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品,看热闹可以,但并不想参与闹事,对于谁被暗杀,谁被抓拿,谁又被处刑更加漠不关心。
宴霜几人站在外围,听着百姓们议论声,心中五味杂陈。
四人见衙役们将照相馆里所有物品搜罗出来,摆在外头逐一仔细检查,看里面有没有窝藏反贼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