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璟玥泪意上涌,“母妃……”
瑞贵妃缓缓撑着身子靠坐起来,甚是想念地唤过她,“璟玥、母妃的璟玥,母妃已许久不曾见着你了,快过来同母妃坐坐。”
齐璟玥逼下泪意,佯装欢喜地笑着,“嗯嗯,这就来、这就来……”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一起窝在这暖榻上,亦同往常那般,说着话、聊着天。期间,瑞贵妃极为期待她的小外孙\/女,一直揽着齐璟玥叮嘱、祝福良多。
可不到小半日,瑞贵妃便倦意袭来。而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勉强打起精神来,虚弱笑笑,“璟玥,回去之后,记得常来看看母妃。”
不待女儿回话,她就驳回了自己的话,“是母妃想岔了,这般冷的天,母妃的璟玥还是双身子,可得好生养着,就先别出门了。母妃啊,就等着璟玥带上母妃的小外孙儿过来……”
瑞贵妃话未说完,便已昏睡了过去。
齐璟玥还是哭了,泪崩肆下;又怕吵着自己的母妃,轻轻下了榻,便默默行礼退去。
沉默的宫人们便随之进来。
齐璟玥在外殿自我平复良久,方才出了长宏宫,坐起宝辇来到禁城宫阙大门。而那里,有她的驸马、她孩儿的父亲。
是齐洵,他正打着伞静静等她。
齐璟玥不知怎的,又哭了出来。
齐洵默默上前,把伞递过一旁的随从,便抱过她进了马车,随后一边揽着她,一边替她擦拭泪水。
齐璟玥抱住他,将自己埋进他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齐洵一路无话,同她互拥着回了家中。
……………………………
炀国,皇城。
紫绒大氅的女子,清清冷冷的,披篷打伞下了辇车,看着高墙壁画、阙宇深悠,淡漠然。这里,似乎同齐署的禁城宫阙并未有什么不同。
“炀国虽为胡国,但极为推行汉制。”一旁亦是紫绒大氅的男子,眉眼精致、神色淡淡,过来替她打伞,“这边走罢。”
“嗯。”贺楼嫦点点头,璇琅便牵过她,一起打伞离去。
于银装素裹中,两人互牵着进了宫殿内。里边火墙地热已安燃妥当,伺候的人渐渐退下。两人依偎在坐榻上,用过了炙食暖汤,那年轻君王便带着他的皇后过来了。
“皇兄、皇嫂,不必多礼!这里,可还住得习惯?”拓跋浚见着那对即将起身行礼的璧人,就是一笑,亲自过来躬身搀扶起他们。
后边些的风琳南,则是静静瞧着她的陛下,陛下这些时日以来,状态好多了。
四人如同在那清幽小院里,各自一对对地牵手坐下,闲聊起来。
待说到正事了,拓跋浚不免带上了疯癫感,阴鸷又挫败,“皇兄,风太后惜命得很,身边的能人异士可不少,如何近得她身下蛊?”
在座的各位,早已习惯他这般。用万俟玺璇的话来说,他现在还是发疯好,再不疯就是要同之前那般闷声寻死了。
璇琅一派淡然,轻抿一口温茶,不紧不慢道,“陛下,可否注意到,我们从别院一路过来,入了这皇城宫中,风太后可有什么动静?”
拓跋浚想了想,他们这一路起驾归来,花了大半个月;而因着他离宫时着急见人,走的是不同寻常路,只用了四五天。前前后后就是一个月的时日了,“她没有,还是说,朕……又被蒙在鼓里了?”
璇琅放下茶盏,“早在陛下派人来寻我的那天,我就已将余箐控住了。如今的皇帝箐卫部,三分之二皆是风太后的人。她也都知道我们,她只是没放在心上。”
在拓跋浚越发的阴鸷下,璇琅轻轻笑了,“但是陛下,这是个好消息。”
“我们的敌人,开始自负了,便也就轻敌了。”
拓跋浚一愣,确实,敌人的轻敌,便是我方的突破口,“可皇兄,风太后不只是她一人,她背后,有着那些宗氏族们……”
他没再说下去,却看向了风琳南。
风琳南默默垂下头,她知道,她的父侯,定昌侯,便是其中之一。
而这,便是他们最大的劣势。他们是孤军奋战的,但风太后却有着一个强大而又坚固的权势盟体。
“很简单,陛下,将他们一一切块、分散开来不就好了?”
出声之人,是贺楼嫦。
她随意地抽了把弯刀,眼都不眨一下,就猛地往鎏金瓷花瓶供飞掷而去,后者即刻四分五裂,“啪!”
下一瞬,继璇琅之后,清冷的女子也轻轻笑了,语气平淡又冷漠,“或许,就像这个,只需要一把小刀、一个口子,就崩了,都犯不着需要自己去一一逐破。”
“宗氏族,再强大、坚固又如何?那钱财地位,也就这般多了,其里的平衡点早已岌岌可危;何尝不是同这表面华丽盛大的物什一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旁的璇琅瞧着她,宠溺极了。如今的她,既是贺楼嫦,亦是月姬。
而对面的拓跋浚和风琳南,见此齐齐顿住了,这,皇嫂她……
璇琅没有给拓跋浚太多时间去愣怔,直直点出,“陛下,这权势之事,其实并无诸多的复杂之处;就好比,绝佳的食材往往用最朴素的方式。”
“只要陛下,可以抓住那最为重要的一环、最为致命的一点。”
璇琅没有再说下去,他无需,亦不能事无巨细地同拓跋浚讲清楚、说透彻。
如今,拓跋浚才是皇帝。
哪怕眼下的皇帝,稚嫩又挫败,但这些都是皇帝的必经之路、成长之道。自己会帮他,但不能从头到尾都帮着他。
有些路,要自己亲身走过;
有些错,要自己亲自犯过。
下一次,重蹈覆辙的几率,才会减小,甚至是没有。
拓跋浚也懂了,他的皇兄、皇嫂都在教他做事。
而这些,恰恰就是他所欠缺的。
从前,莫说风太后了,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愿意,或者是,敢教他这些。
再者,他要是真的有这能力,就不会一直都活在风太后的掌控下,无能狂怒,以至于最后自寻死路。
拓跋浚定定看向他们,郑重其事、起身躬行,“皇兄、皇嫂,多谢!”
“陛下想明白了便好。”
璇琅和贺楼嫦都受了他这一拜。随后,拓跋浚就带着风琳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