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法杖,同它主人一般,任由红光持续探进、裹挟全身;其上宝珠、金龙、杖身陆陆续续地化为齑粉,被迫飘悬在红晶剔透的燊凌珠周围,任它吸取。
而这,让半空中旋起红芒的燊凌珠,越发肆意、浩大、炫极!
直到,“嗡!”整颗珠子,凝鲜红成暗红、旋晶体成浊体,周身燃起熊熊红芒,对着四面八方侵蚀笼罩而去。
至此,双龙法杖,不复存在。
“砰!”
“嗯呃,噗嗤!咳咳……”鲜血淋漓的关君洛也被这红芒击飞,直直撞裂了身后的青玉浮雕,再无力地跌落在地。
但他那流着血泪的双眸,死死盯着燊凌珠正下方、八菱汉白玉池中的白莲花。
他透过浓厚的红芒之中,只依稀见着,那些花,悉数向着西面的青玉浮雕“佛悲悯”,静静绽放着。
直至绽放到最后一瓣时,那暗红凝实的燊凌珠又反向高速旋转起来,丝丝缕缕的灵光开始璀璨发出,一一附着在玉池中的白莲花上,以及,关君洛身上。
“铃~”那灵光,一如既往的纯粹,像是在治愈着什么。
“哗!”而后,那灵光越发盛大、璀璨!
此刻的关君洛,浑身上下,已无不妥。但哪怕他极力想睁开眼睛,也被这灵光强制合上。甚至,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也感知不到任何事物!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他听到,“啪!啪嗒——砰!”,那燊凌珠皲裂炸开、化为齑粉,飘散零落,最后,通通消失不见了。
他,更是,看到了;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正静静地靠躺在那八菱汉白玉池边上,向着西佛,安然寐状。
“玉,玉音……”向来清冷淡漠的关君洛,此刻眉眼如画的面容上,尽是愣怔的喜意,以及,泪意。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后又有些手足无措地脱下斗篷给她裹上,再抱她入怀。
最后,抱起她,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出石塔。
……………………
雕梁画栋的室内,轻纱幔帐拢于柱旁;四方菱窗覆上海棠花纹,精致典雅;其下边些的壁画,真真笔底春风又画中有诗,一路蔓延至平台床边上;这平台床四周平整,无甚遮挡,细部装饰倒是精美,透露出低调而华丽之感;其一旁置放的零星家具亦是刻以精美花纹,有些甚至赋以彩穗装饰着。
但俨然是已严重褪色了。否则,较之它们原本的模样,应该更华丽精美、彩绘万千才对。
将将醒来的衫裙美人,如是想道。她又微微蹙眉,自己为何这般笃定呢?
这是哪儿?
她又是谁?
她见着床前下方摆着圆头锦履,比对了一下,似乎是合适自己的。但她没穿,而是轻轻下了床。
她方才就听着室外有些许的动静,想是来人了,那,应是知晓今下为何罢。
她出了内室,那双瞳剪水的眼眸,却失神地望着那锦带束发的云纹长袍男子,他正侧对着她端放饭菜。
他……
她,她好似想起了什么。
眉眼如画的男子许是感知到她的目光,也侧身抬眸望过来。
此时,两双同样美丽的眼眸,静静对视着。
“……君洛?”失神的她率先出了声,然后小跑过来,抚着他脸,内心既悸动又酸涩;她觉得自己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君洛。”
“嗯,我在。”关君洛轻笑着回应她。随即低下头,亲了亲她脸颊,“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呃……我,我是……玉音!”她也亲了亲他脸颊,神情从疑惑到坚定。
“嗯,对。你叫玉音,是我的妻。”关君洛喜笑颜开,忍不住吻了吻她唇角。
那上古邪术,即蚀灵咒,到底还是伤她太重。
哪怕是用了佛前白莲花给她涅盘重塑、燊凌珠给她安养魂灵,她仍是一日半醒、一日记忆。
但今日的她,较之以往,早醒了一个时辰,也,还记得他们自己。
“来,穿鞋。”玉音任由他牵着她、给她洗脚穿鞋。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这些,会习以为常。
关君洛又给她打了盆温水,拿了条棉白布巾和一杨柳枝做成的齿木,替她洗漱,“这边,先洗漱,再用饭。”
她看着他的动作,却有些惊奇和愣怔。他们,从前似乎是,不用这些的罢。
“以前是不用这些的,但现在可以用了。”他看出她的怔然,不紧不慢地一边给她洗漱,一边解释。
他的玉音,成了凡人。
但她还能重塑归来,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了。
“我们吃罢。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很是喜爱。”关君洛牵着她坐在案台前,给她布菜,陪她用膳。
“……那你喜欢什么?”玉音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却不知道他的喜好,拿起玉箸,有些无措。
“我啊,我喜欢……”关君洛像着之前那般,一一告诉她。
他其实还剩有一些修为,用不着进食入寐,但他并不打算继续深修。现在的修为已足够护她这一尘世的周全。
他现在,只想和她好好地做一对寻常夫妻。
……
后来的她,还是全部都想起来了。
好奇的、甜蜜的、痛苦的、不堪的……
“……君洛,我的前世,好像,从头到尾都是,算计。”甫一全部想起,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了,靠在他怀中,断断续续地哽咽出声。
她的前世,生父带着算计娶了母亲,母亲也已怀了她。
很快,母亲就一朝分娩了。
但就是在母亲最脆弱的这个时间点,生父,狠心夺取了母亲全部功力……母亲不久后,便撒手人寰了。
而她,自幼被生父当成棋子,送进了关剡宗。
长大后,生父又通过对她下蚀灵咒,毁了关剡宗、她的丈夫、她的孩子;
以及,她自己……
两人坐在双人古格竹榻上,玉音直直望着海棠窗外的烟雨蒙蒙,可她自己早已泪眼朦胧;关君洛则是揽着她,没有出声,默默地凝视她、聆听她,为她擦拭泪水。
他知道她现在需要宣泄出来。
而且,她也说了,那是前世。
他们只需要珍惜当下,足矣。
“娘子,莫哭、莫哭,你还有我。”终归他还是看不得她流泪,时不时衔住她唇,轻柔地安抚她。
“嗯呃,嗯好。”
两人静静相拥着,窗外的蒙蒙烟雨,尽显缠绵,一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