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程亦安的心揪成了一坨,她终于明白,案发现场的裙子代表了什么,也隐约猜到了后面悲剧发生的缘由。
“我答应了小松,一定替他保守秘密,照片我也发给他让他自己悄悄看看,我的这份就删除掉。可是我没有删掉,因为真的很美,我没舍得删。我为什么要怂恿他穿裙子啊,我为什么答应了他要删除,却偏偏没有删……都是我的错……”
周聘婷泪如雨下,几乎把她面前的桌子给打湿了。吴谢池递过来一包纸巾,她视而不见,任由眼泪肆虐。
“张烨……他用我的手机,发现了小松的照片,他不顾我的阻拦,把照片发到了他们几个人的qq群里,我用分手威胁他,他才答应不再继续扩散照片,可是他和他的狐朋狗友们,都看到了,我跟小松道歉,他很害怕,求我让张烨千万不要把照片发出去,张烨就让他离我远点儿,后来小松就不再跟我做同桌了,也不再和我讲话了。以至于他退学很久之后,我才从张烨手机里发现他们霸凌小松的视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他的……”
“不,你帮不了他!”程亦安沉声说道,她的目光像鞭子一样落在周聘婷身上。
“你把拿捏他的最大把柄,递到了张烨手里,有那种照片在,任凭张烨他们怎么对待他,他又怎么敢反抗呢?一个十来岁的有性别认知障碍的孩子,他最害怕最担心的事情,不过就是他的取向被人发现,而你拍下了他穿裙子的照片,并没有好好保密,导致照片外泄,成为张烨威胁他的把柄。”
程亦安话说得毫不留情,因为她内心的愤怒几乎要压制不住了,对张烨的、对李思齐的、对周聘婷的……
这些人,有心的、无心的,都在伤害那名叫莫小松的少年。
之前她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受到那样糟糕的对待,莫小松却没有去寻求家长和老师的保护,而是默默忍受,以至于刘老师这个班主任都不知道,班级里曾经发生过如此恶劣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莫小松害怕,害怕自己异于常人的喜好暴露,害怕自己成了家长老师眼中的异类,害怕同学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因此,即使再难忍受,他也默默地忍耐了。
“霸凌莫小松的人中,有李思齐和王文博吗?”程亦安压下怒火,接着问道。
周聘婷不敢对视她的目光,低着头小声说:“我在视频中看到李思齐了,不过他没有动手,是在一旁看着,王文博我不熟悉,他不怎么跟张烨往来,莫小松倒是和他说过话,我只知道王文博也是他们那个群里的,视频中我没有看到他。”
“我们查到你之前有报警,说莫小松失踪,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聘婷惊讶地看了眼程亦安,说:“这你们都查到了,我当时报警后,很快就又打电话销案了,我以为不会留下记录的。当时我很久没见到莫小松在班上出现,我问刘老师,老师说莫小松的爸爸病了,他的叔叔帮他请了假。可是我和莫小松那么熟悉,我知道他根本没有叔叔,莫小松家里就他和他爸爸两个人,我给他爸爸打电话,他爸爸果然说根本没有请假这回事,我就慌了,我担心他因为照片的事情想不开,做了傻事,也不敢和他爸爸说,就立刻报警了,可是我报完警没一会儿,小松爸爸就打电话过来,说小松回家了,我担心报了假警,就赶紧又给警察打过去解释了情况,警察那边也没有计较。”
这个情况很怪异,有点儿像是学生常用的请人帮忙请假的手段,莫小松是忍受不住霸凌,想逃出学校以躲避吗?
“莫小松是什么时候精神病发作,并办理休学的呢?”
“就是这场请假事件之后,莫小松回家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我去他家找他,他家里没人,听邻居说,他病了,病得很厉害,在家里疯狂尖叫打砸,他爸爸没办法,就把他送去医院了。”
“也就是说,请假之前,莫小松是正常的,可是请假一周后,他回到家中,开始精神病发作?”
周聘婷点点头,说:“是的,他请假之前,刚好是春分,我妈来学校给我送鸡蛋和春菜,我还送了一点给他,不过他没有收。那时候他还挺正常的。”
“莫小松的那张照片是什么时间拍的?是拍完之后没多久就被张烨他们看到了吗?”
周聘婷回忆了一下,说:“照片是在文化节前后,大概是10月底11月初的样子。照片被张烨看到是在光棍节来着,我和张烨一起过节,他手机没电,借我手机玩游戏才看到的。”
“李思齐你熟悉吗?他在张烨他们那个小团体里面,李思齐和张烨谁更有话语权?”
周聘婷毫不犹豫地说:“那肯定是李思齐啊,张烨就像李思齐的狗一样,指哪儿打哪儿!”
“等等,你说指哪儿打哪儿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突然让程亦安有些触动,她隐约想到了一点什么,但是一时之间又没抓住这点思绪。
“他就很听李思齐的话呀,李思齐让他做什么,张烨都不带考虑的。我记得高二有次班上和隔壁班闹矛盾,李思齐让张烨在篮球赛的时候使点绊子,张烨就真去了,差点没把自己摔断腿。”
“那你觉得霸凌莫小松是张烨主导的,还是李思齐主导的?”
周聘婷一愣,随即问道:“你的意思是,谁主使的霸凌莫小松?那我觉得大概张烨的可能性大一点吧,李思齐和莫小松又没有什么矛盾,张烨反倒因为我和莫小松关系好,对莫小松挺看不上的,说他娘娘腔。”
“你那条红裙子最后怎么处理了?”程亦安突然转变话题,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周聘婷疑惑地眨眨眼,还是老实回答道:“我把裙子送给小松了,后来照片泄露后,他不和我往来了,估计他应该把裙子扔了吧。”
扔了?不太可能!
程亦安暗自想着,一条裙子给莫小松来带无尽折磨,估计他已经把那条裙子铭心刻骨,无法磨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