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算看清,从前自己做的那些努力,竟如此可笑,原想着日久天长,纵是块石头,也有焐热的时候。
可现在看了姬锦玹留下的东西,她不那样想了,又道一声:“国丧度过之日,就是你我和离之时。”
沈毓说罢,垂眸苦笑,她再不济,也是尚书嫡女,出身才情皆不输他人,大千世界还从未去瞧过,怎么就将自己困于这方寸之地?
转眼看着姚珩,眼中再没有从前的倾慕,道:“姚珩,你说得对,与其这般相互折磨,不如一别两宽,”
“好。”
姚珩有些意外沈毓的行为,而后愈发内疚,道:“沈毓,抱歉,是我负了你,届时家中一应财物,尽数归你,你是女子,处世本就艰难,有些银子傍身,行事也方便。”
沈毓嗤笑,难为他将和离之事都想的如此周到,没拒绝,点头应下,谁会同银子过不去?
姚珩沉默良久后,又道:“若旁人问起,不必替我圆说,只管实说我的错处,我是男子无所谓,你要占着理,日后才好另嫁。”
“不劳你操心。”
沈毓听不下去,起身离开,庆儿看沈毓这般失魂落魄,赶忙上前道:“大奶奶,可是爷欺负你了?”
沈毓看她一眼,道:“从现在起,你就唤我小姐。”
庆儿闻言刷的白了脸,迅速朝院子里看了眼,道:“大奶奶说什么浑话?叫大爷听着,更厌了您可如何是好?”
沈毓轻笑一声,道:“走吧!我饿了,回去再说。”
两人回了院子,沈毓便叫庆儿传饭,庆儿急的团团转,她却慢条斯理填饱肚子,随后仰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庆儿再忍不住,上前道:“大奶奶 。”
沈毓睁眼:“才说过的话,你就忘了?”
庆儿拗不过她,只好小声道:“小姐,大爷可还在生气那日的事?”
沈毓不知如何回答,看着庆儿不说话。
庆儿以为她默认,泄气道:“那日奴婢就说做不得,眼下大爷厌弃了咱们,日后新人进了府,岂不是要骑到您头上去......”
沈毓被念叨的头疼,坐起身,无奈道:“好庆儿,你可别说了,日后不会有任何人骑到你小姐头上。”
庆儿不明所以,京中世家,达官贵族,甚少有人只娶正妻,却不纳妾的,姚珩眼下虽没有,难保以后不会。
才要宽慰沈毓几句,就听人道:“我要同他和离。”
“和离?”
庆儿被吓一跳,道:“小姐,您可知,您在说什么疯话?”
沈毓叹气,就知道她会如此说,懒懒歪在榻上,道:“你若没有差事,就同我说会子话。”
庆儿哪有心思管旁的,只坐在榻前脚凳上,道:“小姐想说什么?可是大爷伤了您的心?若是,您只管同奴婢说,奴婢就是人微言轻,也要给小姐讨个说法去。”
沈毓看着她,心里好受了许多,道:“庆儿,我问你,当初,我执意嫁给他,你怎么看?”
“小姐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奴婢永远支持小姐。”
沈毓缓缓摇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当初,母亲死活不肯松口, 说姚珩虽好,却不是我良配,那时,你怎么想?”
庆儿低头,不想再欺骗沈毓,有些怯懦道:“奴婢觉得夫人说的对,您年轻不知事,夫人却是过来人,她总不会害您。”
“那你当初为何不劝我?”
“奴婢哪里劝得住?”
提起那时,庆儿不禁斜她一眼,道:“您当初比吃了秤砣还执拗,动辄就闹着去当姑子,老爷夫人就您一个千金,哪里舍得?不由着你,还能如何?”
沈毓恍惚,眼下想起从前想方设法嫁给姚珩的那些日子,竟觉得有些好笑,真真是当局者迷,旁人都看得清,只有她一人身在此山中。
看庆儿撅得慌,往里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道:“你上来,陪我躺一会。”
庆儿看了眼干干净净的软塌,道:“奴婢还是坐在这,小姐说就是。”
“叫你上来就上来,做什么婆婆妈妈。”
庆儿只好起身,往身上拍了拍,才小心爬上软塌:“小姐,您真的想好了?一旦和离,莫说是您,就是老爷夫人,也要被旁人戳脊梁骨。”
沈毓脑袋枕着胳膊,想起嫁给姚珩的这段时日,只觉得做了场梦,如今梦醒了,心里轻松不少。
平静道:“原先我见他的时候,只觉得他温润谦和,那时听荷宴上,姚珩冷着张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可他越是那样,我便越是觉着他有趣。”
“再到荀真出嫁,姚珩站在结亲队伍中,比新郎还要亮眼,那时许多小姐都暗中打量他,我都看在眼里。”
“后来姚尚书有意同沈家联姻,你可知当时我有多欢喜,跑告诉静姝,没想到她头一个不赞同,那时我就想,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同姚珩,我就偏要嫁给他。”
说到这,沈毓有些落寞:“可我没想到,姚珩会亲自上门退亲,那时正逢他自立府门,我还傻傻以为他是怕拖累了我,一面又觉得是个好时机。”
“他那时落魄,我若不嫌弃嫁给他,日后,他定会珍惜疼爱我,我心里打着这样的算计,直到花轿将我抬进姚府。”
庆儿回忆二人初成亲时的场景,道:“那时大爷待您真真不错,奴婢瞧着都羡慕。”
“是不错,我原以为我们也能像静姝和侯爷一样,纵是姚珩时时冷静自持,仿佛没有喜怒哀乐,我也觉得满足。”
“可直到那日在凤府见了那女子,我才知晓,他原来也是个有情绪的人。”
只不过,那情绪都是对旁人的罢了。
原以为荀真成婚是老天给她的机会,没想到,姚珩心里住着那样一个女子,这样纠缠下去,终是无趣。
不如就此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