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几个字,春离眼泪险些掉了出来。
他为她做这么多。
如果是以爱之名,她如何还得清。
“我不能断了你的仙缘,又搅和你的姻缘吧,我祸害谁,也不会祸害你。”
“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再这般胡言乱语了,懂吗?”
“知道啦。”春离稳定了一下情绪,帮他把酒杯倒满,“你还是去见一下苏叶姐吧。”
文北泽平静地回应了个好字。
深秋的月光,比其它季节更白更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透过树叶酒在春离脸上,像一朵红艳艳的小花,她手中的酒杯已经端不稳了。
文北泽唤了她几声。
春离迷迷糊糊、带着浓浓醉意的一声“嗯”。
又半眯着眼睛,带着自嘲和苦涩的笑容对他说,“狐狸啊,世间怎会有亏……欠…”
“嗯?”
“命运…好会捉弄,你不幸福,我又怎么配幸福。”
“阿离……”狐狸稍抬眼睑,刚想说话,又被打断……
“狐狸啊,你的梦想还存在吗?”
狐狸抬眼看着她,平静得过分,“我把梦想换成了你平安快乐。”
“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笨……爱过别人,你却还想着我,我的心怎么能不痛……”
文北泽心抖了一下。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等他缓过神来,春离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地躺倒在石椅上。
文北泽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走到她身边,准备把人送回房间。
春离突然感觉喉咙里有种怪异生物,争先恐后想往外钻。
“呕”的一声,胃里的酒一股脑全喷了出来。
文北泽毫无防备,被吐了一身。
他转身去到房间,迅速拿了一条浸湿的毛巾出来。
再次回到庭院时,意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微微低着头,将阿离温柔地抱入怀中。
“池轻行!”文北泽怒不可遏地吼出了这个名字。
萧然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去。
他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当场撞破。
真是冤家路窄!
过去大半年,每晚深夜,萧然都会悄悄来到梨花山。
只为了远远的、偷偷地看阿离一眼。
每次春离喝得不省人事,都是他默默地把人抱回房间照顾。
今天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才会乱了方寸、疏忽大意。
他有些懊恼地瞥了对方一眼,“我等下跟你解释。”
文北泽气得握紧拳头,“你当初是怎么保证的,你的话,还真是一个字也不可信!”
面对文北泽的质问,萧然缓缓垂下眼眸。
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来,一步一步朝对方走去。
两人近在咫尺时,萧然才停下脚步。
压低声音轻声说道:“我会重新追回她,如果把她吵醒,我现在就把她带走。”
“你试试看!”
“我不想和你吵,也不想和你打,但是也请你,别逼我!”
文北泽双眼冒火,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他一拳。
就在气氛紧张得结成冰的时候,春离嘤咛了一声,身体动了一下。
细微的声响打破了紧绷的沉寂,萧然和文北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她。
春离并没有醒过来。
像只软呼呼的小猫,无意识朝着萧然怀中蹭了蹭,又继续安静地睡了过去。
萧然想要把人放到床上时,却发现她的小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胸口处的衬衫,死活不肯松开。
他所有的心疼,都不敢在文北泽面前表露出来。
眼睛被一层薄薄地水气氤氲。
这时,春离轻声呢喃,“你被我抓到啦。”
萧然:“……”
春离梦魇般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摸索着,“梦怎么越来越真实,真没劲。”
萧然:“……”
“我好恨你……恨你、恨你……”
每一个恨字,都是春离内心无处宣泄的痛苦。
哪怕在不清醒的状态,也能感觉出她的绝望。
顿了两个呼吸后,春离又气呼呼说,“你一直在骗我……我们、我打不过你,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
萧然听到她在梦中,还能这么生气,一时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他轻轻地扳开,春离紧握着衬衫的手指,回应道:“好。”
春离却想到什么似地,摇着头说道:“不,我不能死,我要等狐狸死了,再……再拉着你一起死……”
狐狸:“……”
这都是什么事儿,我招谁惹谁了?
萧然摸了摸鼻头,轻笑,“好。”
把春离哄睡,两人轻手轻脚地一同走出了屋子。
庭院中。
月光如水洒落在地上,映照出两个身影长长的影子。
文北泽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强忍着想要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的冲动。
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萧然略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面对文北泽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逃避的余地。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从来没想过伤害阿离,可是……自从那次从蛇山回来后,我的道身毁了。
心魔趁虚而入,一开始我并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等我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五百年前,面对文北泽的质问,他把过去全盘托出过。
从蛇山回来,心魔如附骨之疽,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直到在南歌的那天夜里,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向了阿离的脖子……
在那一刻。
他才如梦初醒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心魔影响到如此深的程度!
“阿离为你流的每一滴眼泪,都被我清楚地记在这里。”文北泽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你到底对她做过什么?她从南歌一路哭下了山。”
萧然声音略微颤抖地说出实情,“我……没经过她同意,擅自把她带回了南歌。”
“带?亏你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这分明是囚禁,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我已经能控制住心魔了。”
他经过炼狱一般的半年。
证明没有道,一样能把那些邪恶、肮脏、残暴的东西压制住。
走出南歌的当晚,他来到了梨花山。
却不敢走到她面前,只能像一团见不得光的影子一样躲在暗处。
这种感觉就像在万苦地狱的日子,不知来路,没有归途。
心境却又和那时,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