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北郊的老城区地带,林娇开着一辆白色宝马, 载着叶禾美根据导航到达目的地。
他们下车时,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天气预报有一场雨。
林娇停好车,跟在叶禾美后面往前走。
走不到一百米后,看到一扇破旧的伸缩门,上面锈迹斑斑,边上的保卫岗亭也已破败。
目光探进大门内,触目所及皆是一片陈旧,斑驳。
林娇疑问地看向叶禾美,“叶阿姨,这里不开了吗?”
叶禾美点头,“舟舟离开这里不到一年,这里被爆出一系列丑事,没过多久就被查封,原来的院长被判23年,现在还在服刑,其他做坏事的也有不少在坐牢,有一部分精神病院现在住在圣安,其他的精神病人,我就不清楚了。”
被判23年必定是重罪。
而霍寒舟和肖玲却在这样的人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八年。
大门无人看守。
林娇和叶禾美直接进去,叶禾美以前来过这里,她在前领着林娇,带她走进阴暗潮湿的走廊,走到尽头一间房门前,停住脚,“这间房就是肖玲和舟舟当年住的房间。”
林娇看着油漆剥落的暗红色木本,犹豫片刻,伸手去拧把手,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股凉气霉味扑面而来,目光探进去,是一间不足20平的小房子,只有一个不到三十公分的小窗口透着光,屋内黑乎乎的,只一眼,就充满压抑感。
房内有一张铁制小床,一米二左右,床上没有被褥,只有铁丝网,有好几处已经断裂开,生了铁锈。
她往里走,视线适应了昏暗后,看到墙角露出一些字,她蹲下,打开手机照明,只见墙上写着很多字。
【我要保护妈妈。】
【我要杀了那个人渣。】
【院长又打妈妈了,我打不过她,我太没用了。】
【所有人都说我丑,我照镜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像个丑八怪。】
【原来我这么丑。】
【妈妈的精神越来越不好,她忘了自己是谁。】
【她有时候连我都会忘记,她跟周围人一样叫我小丑孩,我果然丑的不能见人。】
【我怀疑他们给妈妈吃的药有毒,妈妈每次吃完后都会忘了我是谁。】
【我把他们给妈妈吃的药藏起来,被他们发现了,他们点击我,我差点死掉。】
每读一句,林娇的心都像被刀子划上一刀,一刀,叠加一刀,眼睛渐渐模糊,喉咙梗住,连呼吸都窒住。
叶禾美过来扶住她,安慰她,“你冷静点,这些都过去了。”
她蹲在地上,脑袋靠在刻满字的墙面上,眼泪无声无息往外流,“不,没有过去,所有的一切,像是刀子,扎在他的胸口,时间是溜走了,但他胸口的疤痕还在。”
伤害从来不会随时间消失,只会在骨头里扎根,每每想起,都会疼痛。
“这家疗养院实际是个精神病院,住在这里的都是重病患者,院长是个女的,叫瑞秋,应该是被肖薇买通了,千方百计虐待肖玲母子。”
林娇听得心尖发颤,发红的双眼看向叶禾美,“那为什么肖薇还是风光无限的霍太太?”
叶禾美摇头,语气怅惘,“肖薇做人做事很有一套,或许她当年给的够多,瑞秋愿意承担一切罪名,总之瑞秋把她撇的干干净净,肖薇一点没受影响。”
林娇抿嘴,“那霍晏霆,或者肖家人就没怀疑过她?”
叶禾美摇头,“没有,肖薇很会装。”
林娇纳闷,“既然她那么会装,叶阿姨怎么会知道?”
叶禾美顿了一下,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久久没回答林娇的话,显然不太想说。
林娇也没再追问。
她努力平复心情,等情绪稳定了些又接着去看墙上的字。
字体由生涩到熟练,看得出霍寒舟识字量在不断增长,书写水平也不断提高。
【那个恶心的男人装病,他总是趁妈妈一个人的时候占她便宜,可恶可恶,我想自己的胳膊再强壮些,我想打死他。】
【院长不给我吃饭,我总是吃不饱,厨房的阿姨说这样我的胳膊长不壮,她 把包子藏在纸团里丢到垃圾桶,我夜里趁没人的时候来吃。】
【我跟每个人都长得不一样,我的皮肤是紫黑色的,我是丑八怪。】
【我的胳膊壮了一点。】
【新来的陈公会各种格斗技巧,我喊他师傅,求他教我,他答应了,我每天夜里偷偷跟他学习。】
【师傅说我胳膊上长了肌肉,我很开心。】
【我终于杀了那个男人。】
在床头墙面的最最下面,有着这样的一行字。
林娇捂着嘴,窒息到歪在地上起不来。
叶禾美使劲拉她,把她挪到破烂的铁床上,手机手电筒没关,无意中照到栏边的一滩血渍,她整个人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好了,好了,这些都过去了,舟舟现在活得很好,肖玲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林娇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像是洪水决堤,无意识地往外流。
在这满是腐朽阴暗的角落,时间流速仿佛都变慢下来,悲伤、苦难、饥饿、羞辱,成倍成倍地放大。
化成无数劫难,无数利刃,无情地往羸弱的小男孩身体里扎。
没有孩子会不疯。
可他在这种环境之下,学会了认字,学会了格斗,更凭借自己的本事保护了自己的妈妈。
他那个时候还不满十岁。
离开时,天空的暴雨终于落下,林娇先把叶禾美送回家,叶禾美看出她情绪很糟糕,想把她留下,可林娇坚持离开。
林娇没有去任何一处地方。
她只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暴雨中前行,天空完全黑下来时,她发现自己在高速上狂奔。
回神后,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不敢想自己要是出事,霍寒舟得有多疯。
冷静下来后,她下到服务区,把车停好后拿出手机,发现多了几通未接电话和视频邀请,全部来自霍寒舟。
她没收拾好心情,没立刻回他,只发信息问林秘书霍寒舟的酒店住址。
林秘书过半个小时才回她,直接发了个定位过来。
在h市,开车前往全程高速要六个多小时。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半,她情绪也不好。
平静下来后,她乖乖开车回家。
庄园里,兴伯撑着大伞焦急地等在廊檐下,见到她回来,他重重松了一口气,“少夫人,您真是急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