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十二岁时,温暖带着她去了离市区很远很远的一个佛寺。那座佛寺坐落于白云山,温暖带着南方去的时节正是寺内一棵菩提叶落的时候。对于那棵菩提树,南方在很多很多年后依旧记得。
她记得那棵菩提树下始终坐着一个面貌慈祥的一个老人。偶尔有风拂过时,菩提树叶就如落蝶般蹁跹而下。那是少女南方对于美的第一感受。
初到佛寺的第一天,温暖带着南方虔诚的跪拜在佛祖面前。温暖双手合十,神情虔诚。南方站在一旁看着,始终不懂母亲脸上的悲伤从何而来。
温暖打算在佛寺小住几日,问及南方的意见。南方微笑点头应承了。
在佛寺不同于家中的舒适。这是南方在住了一天之后的直观感受。
一天吃食不过一小碗米饭,两三碟小菜,外加一杯清水。当然,南方向来不挑食,对于吃食要求倒也不高。只是,到底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无聊之时到处乱跑,却在不经意间发现温暖在和一位老师父谈话。南方细细一看,却发现这个老师父就是南方在菩提树下见到的那个老人。
因为隔得距离稍远,南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隐约听到温暖对着那老师父喊了一声“二叔”。南方震惊,所有温家人都知道,温家只有温暖的父亲一个儿子,那么温暖的这声二叔又是从何而来?
南方回去后仔细想了想,觉得母亲这次前来佛寺大约与那位老师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毕竟是大人的事情,南方不知道就这样贸然出口相问究竟是对还是错?
一个下午,南方又在菩提树下见到了那个老人。南方站在一旁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开口说话时,那个老人却已经先开口了,“丫头,过来。”
南方走过去,诧异的问道,“您知道我是谁?”
老人眉眼一弯,轻轻笑道,“按辈分而言,你该叫我二姥爷。”
南方迟疑的开口,“可是我自出生来就没有人告诉过我我还有二姥爷。”想了一下,又道,“我母亲也没有告诉过我。”
老人神情似追忆似回顾,脸上的悲伤明显可见。
想了一想后,南方正待开口安慰,却又听到母亲在远方呼唤她,于是,只好和老人匆匆告别。
在回去的路途中,南方看着温暖几次欲言又止。温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南方看向温暖,“我真的还有个二姥爷吗?”
温暖轻轻点头,“有的。”
在接下来的故事中,南方才知道原来早先年前的温家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c市的老人们都知道,温家老先生曾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生来便拥有一副好样貌,再加上自己的才华横溢,于是颇得老先生的看中,温家二子虽没有大儿子出色,但也是一个才华出众的人物。早先年的c市人都笑称温家老先生有好福气,可以有这么两个儿子。
但是温家二少爷温衡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平凡人家的女子。对于温家这种豪门大户而言,子女的婚姻都是一个深化利益的手段,又怎么允许子女轻易私定终身。
说起来这也算一个很老套的故事,拗不过温家人的势力,温衡打算先妥协,然后再暗地里另寻出路。但那女子却以为温衡选择了家族利益而放弃了她,于是一气之下选择了割腕自杀。经抢救无效之后,医生宣布一尸两命。
温衡这才知道,原来女子早已怀孕数月。经过这么一闹,温衡对这世间再无留恋,所以选择了深隐山林,再不过问世间俗世。
而温家老爷子也是对温衡失望透顶,温衡走的那天,温家老先生对着温衡的背影道,“你若走了,便再不是我温家的人。”
温衡走的决然,一步都没有回头。温老先生在温衡走后便一病不起。温家派人去找了温衡好多次,希望他可以回来常伴父亲左右。但奈何温衡心意已决,反而以为这是温家人骗他回去的手段,于是对温家人的请求数次不理。直到温老先生去世那天,温衡才知道原来父亲病重是事实。只是,为时已晚。
那晚下了好大的雨,温衡跪在老先生的墓前哭得泣不成声。那晚,没有人知道他在墓前究竟跪了多久,只是天亮时温衡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温家大公子温郢叹了口气道,“让他走吧。至此我温家再无温衡一人。”
所以在那之后,温家闭口不提温家的二公子温衡。这也是为什么南方从来都没有听过温衡的缘故。
温暖说完后叹息道,“其实我一直知道,温家最苦的是温衡。他最是重情义的人,可也偏偏是情义害他最惨。很久以前我偶然一次来佛寺发现了他。他刚开始不承认,后来我给他讲了这个故事后,他的脸上才显示出了悲伤,那一刻,我就知道一定是他。”顿了一顿后,温暖接着又道,“只是我找到他的这件事,我却一直都没有告诉我父亲。也许是心存怜惜,又或许什么都不是。”
温暖说完后,才蹲下来很认真的对南方道,“丫头,这件事我谁都没有告诉,只给你一个人说了。所以作为听故事的代价,你是不是应该和妈妈一起来保守这个秘密呀?”
南方想了一想后问道,“父亲也不可以吗?”南方纠结了,“可是我答应了父亲,要和他做一对没有秘密的父女呀。”
温暖笑着叹息,“你父亲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怕是在我第二次来佛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南方轻轻的拍了拍胸口,“那我这也不算背叛了我们俩的誓言吧?”
温暖笑着回答,“当然不算。”
温暖带着南方离开佛寺的那天,南方找到了温衡,然后笑着对他说,“二姥爷,你放心,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我谁都不会告诉的。”
温衡坐在菩提树下,叹了口气后,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愿我佛慈悲。”
那天南方在下山的路途中,向佛寺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那山林中掩着一座佛寺,而佛寺中又藏着多少曾经的痴情人。南方不知,她只是默默想着,原来世间最伤人的,莫过于情之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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