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一行,赶着几百匹义渠马,穿梭在繁华安邑市场,
琳琅满目,滴油烤羊腿,嗞嗞作响是烤山鸡,
令人心怡多彩绫罗绸缎,叠在一起恍若置身在天上的细丝绸……
一问价格,却是如此咋舌,尽管秦贵族和公族子弟,收入在老秦人中是鹤立鸡群!
但要放在天下最大城市却——安邑!
在眼前集市上,他们携带的金,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这些秦国老公族们,只好跟安邑城百姓一道,
去廉价丝绸铺子,挤破脑袋去买几尺丝绸。
或买些大红,七彩或五彩的棉袄,买些麻制,棉布制袍子,
浑然忘了之前答应的,过年前要给婆姨买上衣下裳,全套的。
携带钱已经花完,孟裳目光瞟向身边这几百匹义渠马,
又动起手头这几百匹义渠马的主意。
孟裳凑到百里耳畔,“伙计,家里带的钱花完了,
待会把马卖完,提前给我支一些。家里婆姨还在等新裳穿!”
百里哆嗦一下,把手缩进袖筒里,脸色相当难看,
“屯长说,一会会来和我们汇合,要屯长看见不好吧?!”
百里小心翼翼观察着孟裳的脸色。
就因为孟裳是嫡出,他是庶出,
有什么话嘴上都不能说,只好忍住,孟裳却越发肆意掠夺,
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百里心里很执拗,又没有还嘴的勇气,硬着头皮不吭声,快步走向向马场。
正要牵马入栏,谁知孟裳从后面追上来,伸手拦住,一副无赖样,
“义渠马比不上名驹,也在中上,
少说也得抵三副大恺价格!”
“这几百匹义渠马,足抵百万之资,借我给婆姨买件裳,不过区区数万文,有何不可!”
说到最后,孟裳脸色猛地沉下来,百里在明白不过,这孟裳是吃霸王餐专业户!
可屯长刚交代给自己的差事,以后发展还指望屯长多提携,
怎么能让孟裳坏了这件事!
再说,命令是左庶长下的,是赢渠梁的意思,屯长把买马的活交给他百里,
百里退后一步,脸上微抖,咬牙,眼底隐约藏着怒气,
“别的我都可以让给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猛地把孟裳推开,他不防,一个趔趄倒在泥水里,新买衣服蹭上污点,
纨绔子弟脾气上来了!
“贱妾生的杂种,竟然也敢对我动手!”
从泥水里爬起来,手上赫然拎着把匕首,头脑发热向百里刺来,
李铁生没想到,他离开这么一会,孟裳和百里俩个就闹出这种事,
劈手夺下孟裳手里匕首,
“百里欺负你了吗?!”
“你真觉得自己冤枉吗?!”
扭过头,目光温和注视着百里,他不相信看上去最爱缩墙角百里,
竟然会欺负孟裳!
百里只顾着吩咐其袍泽,帮助他向马场里赶马,屯长走到他面前才发现。
“屯长,我……”
脸滚烫,嘴唇像蚯蚓蠕动,“孟裳向我借钱。”
李铁生下意识感觉不妙,“什么钱?”
“卖马的钱!”
百里终于鼓足勇气,把真相说出来!
他气的七窍冒烟,“孟裳!”
孟裳鬼迷心窍,懵懂掏出另一把割肉刀子,红着眼睛向他背后捅来!
他忙抬起一脚,再度把孟裳踹进泥水中,匕首在半空就叮当落地。
“你想干嘛!”
孟裳霎那反应过来,羞愧咬住嘴唇,低下头,躲到队伍里不起眼位置去了!
旁边来买马齐国客商呵呵笑个不停,卖马赵国人,也跟着咯咯笑个不停。
说实话,李铁生一直觉得自己大长腿碍事,不论坐在哪里,腿都别想伸展。
除了增加身高一个优点外,剩下就是踹人!
上学堂,他们三个同学在路上遇到坏人,
学查拳同学空摆两招,对方竟没有一个认真对待的,反倒吓得脸色煞白。
平常说什么怎么仗义的谷意,第一个尿湿裤子。
反倒是躲着打架的打架的他,一脚过去,直接踹到马路对面一个,匕首跌落在马路上,
剩下俩个脸色蜡黄,也不去管同伴死活,掉头就跑掉了!
没想到,今天在面对孟裳,这个优点再次被复刻。
他心中惦记着卖马的事,没有去管倒在泥水中的孟裳,转身把齐国买马客商拦下来,
“在下是正宗的义渠马,刚从义渠买来……”
他忽然想起,左庶长走前交给他的一张纸,
他忙打开一看,果然是义渠人开具证明,遂递给齐国买马客商,
“我这里有义渠行商开具的证明。”
齐国买马行商接过来阅后,正准备取下褡裢付钱,一旁赵国红脸络腮胡贩马行商也抢过来,
“我这马是从九原进的货。”
“上等的匈奴马!”
李铁生想早日离开安邑,有些心急,伸出手臂阻拦,
“你有匈奴人给你开具证明嘛?!”
赵国行商支吾着,脸憋的通红,突然把旁边少府门下,维持市场秩序的身着大红袍司理拽过来,
指着百里鼻子,“他抢卖!”
李铁生傻眼了,百里正好赶过来,“我们之前就跟齐国客商说好价格,
齐国客商也早就说好要买义渠马,我们才来到安邑的。”
眼看着周围客商,看热闹越聚越多,“要不是说好了,我们干嘛千里迢迢赶马到安邑来卖!?”
周围客商明显同情义渠来的,站出来
抢卖即是买卖双方谈拢价格,第三方插足,把买方抢跑。
遇到这种事司理肯定要管,扭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客从秦国来!?”
百里心中惕动,“从义渠来贩马,齐国客商点头,赵国客商却突然插进来……”
“司理不信,可去问齐国客商,一问便知!”
司理把齐国客商拽过来,指着百里和赵国行商,“他们俩谁先与您谈?”
齐国客商指着百里,“我们俩谈论,赵国行商后加入……”
司理指着赵国行商,说了句很简单的话,“跟我走。”
赵国行商见不对,想溜,
司理洞若观火的笑笑:“劝你不要溜!”
“你敢跑那就是司寇的分内事!
不把你投入安邑城大牢里,吃几个月牢饭,他是不会罢休的!”
“跟我走,不过是罚你几金!”
赵国行商脸色苍白,脸上不时抽搐着,跟随在司理身后乖乖领罚金。
百里骤然得百万之资,尽管牢记这是军资,是打造大恺用的,心中也不由的澎湃。
躲在一旁孟裳,见到一大袋沉甸甸金,眼睛闪烁着贪婪目光,
早把对李铁生许下承诺抛在脑后!
“我最后问你一遍,百里,你是给也不给!”
“这是军资,孟裳你想贪墨军资,要大家赔你一起连坐嘛?”
孟裳猛地一怔,心底顿时生出股寒意,“贪墨军资数额巨大者,
本人无论公族或世家,一律腰斩!”
“家资充抵国库,相关人员一律连坐!”
“如有敢协助,一律腰斩!”
“见状不告,刖刑!”
’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孟裳是想清楚了,他这么闹过后,本来扮做贩马义渠行商他们,
被市场中公子卬眼线盯上了!
百里第一个发现异常,无奈携带百万金,就是几十人分拿,每人背上几万金,也还是没法跑!
倒不如,雇上几十辆大车,向安邑城外运,跑出安邑,过了风陵渡,就是大秦地界了!
正想着,迎面过来一辆拉米田共大车,百里把金投到装米田共大桶里去,
他料定孟裳怕脏,不会轻易从桶里取钱,“你跟着这辆大车,直到把它买下……”
百里正准备拔出七尺秦剑,赶车人嘴里嘟囔,“就你鬼主意多!”
百里觉得语音有些熟悉,低下头瞧见,屯长藏在草帽下,正观察他们呢?
“看什么看,还不快躲到桶里去!”
其他人捏着鼻子,依言躲到米田共大桶里,孟裳难为情,“你也知道……”
李铁生剜他一眼,“这祸还不都是你闯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