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烬跟在季氿身后许久,觉得此人没有什么目的地,纯靠感觉乱走。
她还有另一种猜测,这个季氿早就发现她了。
想到这,她干脆不躲了,直接站了出来。
“你早就发现我了?”
季氿身形一顿,搭在脖子上的手微微扩开,回头瞟了一眼姜烬。
“你躲得那么显眼,谁看不见?”
“我在这地方生活了十几年,从房子那里的视线根本看不到这个石头后面,你是从我们进入这个房子开始,就已经发现我们了吧。”
季氿没有说话好像在听她接下来的话。
“你没有揭穿我们,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我跟上来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季氿。”姜烬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想。
“我怎么就不是季氿了,难道就因为这个世界有的另一个你,你就不是夜离了?”
姜烬目光深浅不明,他看不透季氿的是真是假,好像对这个人他从来都看不清。
“知道定渊棋局吗?”姜烬换了个试探的方法。
“听过,一个非常着名的和棋局,怎么,你感兴趣?”
“不。”姜烬走到季氿旁边:“一起走走。”
季氿没搭话,默默的跟着。
“能告诉我夜离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
“夜离, 曾经是江湖十大暗界杀手之一南祝阁的首领,身上有一把钥匙,听说那把钥匙会掀起天下大乱,能掌控江湖财富,他手下有个叫左欲迟的护法,那人野心勃勃,把她的心腹都杀得一干二净,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为了活下来,她交出了那把钥匙,并且废弃了全新修为,挖去了一双眼睛,左欲迟念其旧主恩情,就这样放了她一命,扔到这个山上自生自灭。”
季氿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是给小孩讲睡前故事,姜烬却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眼底浮出一丝杀意,面上表情依旧。
“你又是怎么跟着夜离的。”
季氿的眼神变得犀利,当姜烬看向他时,又变回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凑近姜烬,目光打量着姜烬的脸庞,依旧是那个好像看透了一切的笑,声音却有些阴寒。
“你又不是她,我干嘛跟你说这么多,万一你动了哪些不该动的心思,要是伤了她,我不会跟你客气。”
姜烬愣了愣了,在他的印象之中季氿跟动物一样,没有人类的情感,但是这个世界的季氿却如此关心和在乎夜离。
她的心中既有一丝落寞,又有几分窃喜。
落寞自己至今仍是江湖漂泊客,身侧无一倚丈人,窃喜这个季氿不是自己世界的,哪怕是知道一切真相,也不至于与他反目成仇。
她站住脚,“世事利为先。只要她不阻碍我,我不会动她。”
“有我在,你也动不了她。”
“你既有这份自信,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姜烬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季氿看着姜烬的背影,目光如那无底之洞,幽深难测。
————
季氿回到木屋,夜离和烛空正在吃饭,烛空看到他还哼哼一声,撇了撇嘴,很不满意。
“季少歌,你回来干什么,我们可没有留你的饭。”
“我去给你们采笋去了。”
季氿抬起手上的一个嫩笋尖,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哼,阿离早就采好了,你少在这卖乖。”
季氿把竹子放在一边,来到夜离身边,声音亲昵柔软:“阿离,真的没有给我留饭吗?”
夜离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给他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白米饭。
“菜刚做好,还热乎。”
季氿接过饭碗,对夜离咧嘴笑了笑了笑。
“我就知道阿离舍不得饿着我。”
“吃你的饭吧,多大人了还撒娇。”
烛空恨恨的扒拉着碗里的饭。
季氿得意的冲他微微一笑。坐到桌边在烛空抽皮扒骨的目光下高高兴兴的吃了两碗饭。
——
姜烬看着夜离,听着三人的对话。内心五味杂陈。
烛空无聊的拿不知道那捡来的木棍,一下一下的戳着地上的草,见姜烬停止了观察,有些心事重重的靠在石头上。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烬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季氿一直的名字都是季氿吗?”
“不是,季氿这个名字是季氿在八岁的时候药王山山主任何一取的,他本名叫季少歌,听师父说他八岁以前是在一个叫醒云的小镇上流浪,当过苦力,买过惨,偷过东西……还杀过人。药王山山主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一个墙角边,浑身脏兮兮的 ,还有很多早就腐烂伤口,还发着高烧,几乎是奄奄一息。山主大发慈悲才救下了他,后来发现他的修炼资质不错,就收他为徒,把他带回了药王山。”
姜烬陷入了沉思。
“我怎么就不是季氿了,难道就因为这个世界有的另一个你,你就不是夜离了?”
这段对话突然在她脑中灵光一闪,一股疑虑郁结在她的心中。
“如果他不是季氿,那寄贵在哪里呢?”
“难道他把季氿抓起来了?”
姜烬再次陷入沉思,事情好像变得诡异起来了。
季氿有可能是季氿也有可能不是季氿。季少歌知道他们的存在,却没有拆穿,也没有行动。好像一切的疑团都紧紧围绕着季少歌这个人。
如果他不是季氿,那季氿去了哪里?那家伙的聪明劲,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们。
如果他是季氿,那么这个世界的季少歌去哪儿了?季氿又是怎么知道夜离的事的?他不与他们相认,到底在图谋什么?
姜烬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极其不安,她不喜欢这种命运掌握在了他人的手中的感觉。
时光转瞬即逝,夜幕已经悄悄爬上了天空,月亮尽职尽责的守望着大地,为这片黑暗留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夜离房中光影闪烁,她坐在梳妆镜前,取下耳环头饰,拿起梳子漫不经心的理着自己的发丝。
忽觉身后有一道冷冽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她没有动,也没有转身,只因她的脖颈边立着两根银针,
良久,夜离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对着脖颈边的两根银针视若无睹,。
“没想到你会直接出现在我的面前,还以为你要躲几日呢。”
听夜离的语气,好像早就发现了她,也知道一切会发生的事情原因。
姜烬目光猜疑而防备:“你知道我是谁?”
“哈,”夜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皮囊,无视了脖子边横着的银针,转过身来与姜烬对视。
虽然夜离眼睛上蒙着布,但姜烬觉得,透过了布条,她看见了夜离那双极为清冷透彻的眼睛。
夜离临危不惧,声音温柔。
“你叫什么名字?”
“姜烬!”
“姜烬……是我想的这两个字吗? 试问姜公愿者心,亭台楼阁烬苍海。”
“是。”
“这名字有点意思,可惜我无法窥探你的现在。”
“你真的人是夜离吗?为什么会愿意交出密钥?”姜烬对此是很不理解的,因为她不可能交出密钥向左欲迟那个小人妥协。
“这不是想换一种人生嘛,总是受他人摆布很累的。”
姜烬静静的思忖着:“或许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了解自己,我不可能交出密钥,在他人面前摇尾乞怜。”
“那是你又不是我,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凭什么断定我的人生要和你的人生一样踏入同样的轨迹?我现在平静安详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而你却像过街老鼠,你觉得我的选择错了吗?”
姜烬沉默了,这样一想,或许当初她交出密钥,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可是她知道,交出了密钥 ,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左欲迟是何等疯狂的人,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顶头上司在人间逍遥?
“你说的有道理”姜烬对此表示认同,而后,而后紧接着说道:“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平行世界,你在误导我。”
夜离轻轻一笑:“ 什么都告诉你,……那这个游戏不就不好玩了吗”
“游戏?”姜烬皱起眉头。
“没什么,”夜离敛了神色“你若是只是来问话,大可不用用武器指着我,你既然是另一个世界的我,我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我经历的一切告诉我,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现在我不相信你就是我了,你多担待。”
姜烬语气冷冷,就那样警惕的坐在窗前,以防万一还可以跳窗逃跑。
“这是自然,”夜离神色自然,放下了梳子。站起朝着姜烬的方向走来。
看这步伐平稳,目标明确的样子,姜烬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是一个眼盲的人。
她警惕的举起剑横在两人中间。
夜离好像看到了他这个举动,在离剑还有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用这么紧张吧?无论如何这场局都还没开始,动刀动枪的多没意思?”
“人性这种东西,我向来不敢揣测,再怎么善良的人,也有入魔的心。”
“哈哈…姜烬,你当真有意思。”夜离笑了笑,那笑有些疯狂和邪气。
姜烬心中的惕色更多几分,但她面色依旧平静。
夜离很神奇的察觉了她的神情,自觉的往后退了退,坐回床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烬收回手中的剑,再次抱手坐回窗边。
“你是不是很鄙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被左欲迟折磨了几下,就那样轻而易举的交出了阁主之位和天下人翘首以盼的密钥。
自挖双眼只为像条狗一样,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左欲迟折磨人的手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选择坚持下来,但并没有资格要求你也如同我一般。世事非所愿,无愧于心便好。”
姜烬平静的盯着桌面上的烛光,并没有看夜离。
夜离也并不在乎。
“既然你没有把密钥交出去,那么你应该很需要那样东西……我知道它在哪。”
姜烬目光微不可察的一亮,不动声色。
夜离又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这个世界也有灵犀草,只不过在魔眼区。”
“我为什么要信你?”
“我也没说让你相信我,我把地方告诉你了,至于相不相信全由你自己判断,或者说你愿意从其他地方慢慢找,我也不会做过多的干涉。或者想擒贼先擒王,试试把我杀了会有什么后果?”
姜烬眸色暗了暗,似在思考。转瞬她就翻出窗外,跃上房顶,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夜离坐在房中静静的看着 姜烬方方才待着的窗口,烛光打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她轻轻笑起,空气中增添了一分诡异。
姜烬一路上冷静的思考着夜离今夜与她所说的一切,一种诡异的危机感藏在心头,好像在等待着一个时机迸发而出,掀起一番波涛汹涌。
装扮成她模样的女人,身上总是透出一股不由分说的诡异,好像一双黑暗中的眼睛,悄悄的观察着一切,默默的算计着。
她再次感到了命运被别人掌控着,内心的不安油然而生。
此时她的脚下,黑暗之中,无数黑影蠢蠢欲动,充满杀意的眼神躲在背后,阴森森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烛空躲在山洞中,原本就怕黑的他靠着那一点微末的火光,瑟瑟发抖的蜷缩着,微微听到一点动静,他都能吓出一身冷汗。
烛空缩成小小的一团,匆匆瞟了一眼迟迟没有人出现的山洞口 ,不禁往最坏的局面想去,声音颤抖的出现在寂静的空气中。
“烬姐姐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遇到什么不测了吧?”
话音刚落,洞口外就传来了急促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很多四脚兽在地面上爬,但爬的又有些诡异,犹如身体在地面上摩擦而过。
这声音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山洞虽然窄,但这声音在山洞之内更是被放大了一倍 。
好像有很多诡异的爬行动物出现在山上,包围在山洞的周围。
恐惧瞬间充斥了烛空的大脑,他叫苦不迭的往火堆边又缩了缩。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啊?”
烛空几乎要急哭了,他本来是要跟姜烬一起去找夜离的。
但姜烬思考后,怕这个世界的夜离与她想象的不同,万一带着烛空又遇到危险,到时候逃跑,烛空反而会成为累赘。
姜烬非常坚决地把烛空留了下来。
烛空在这一阵阵诡异的窸窣声中,慢慢提起胆子安慰自己。
“没准是烬姐姐回来了呢?”
不管怎样,他还是耐不住好奇的往洞口凑了凑,那里姜烬给他设了一道结界,普通妖魔是进不来的。
他的脸刚凑到洞口,就有一个泛着一阵青一阵白,极为扭曲的面庞,与他迎面罩上。
那面庞还扬着诡异的笑容,那笑好像把脸撕裂了,咧到了耳朵根。鲜血从口中渗出。
“啊!——鬼啊!”
烛空下意识的向后倒去,快速的退缩到火堆旁, 他不敢再看洞口,身上一阵冰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悄接近。
窸窣声渐渐逼近,他不敢回头,脑中闪过各种恐怖的念头。恐惧感像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紧紧束缚住他的喉咙,使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紧紧地闭着双眼,蜷缩成一个球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