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这要是捡回去,是谱写段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还是倒霉的家破人亡。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她身边就发生过现实版的恩将仇报。
就她家隔壁的刘豆儿,两年前捡到个病得要死,还失忆的书生,出钱出力把人救活了,还和书生成了婚。
结果成婚没多久,那书生某天摔了一跤,恢复了记忆,想起自己是某个大官的儿子,家中还早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刘豆儿知道后,果断要与书生和离。
可那书生不要脸,还恩将仇报。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直接把刘豆儿强行掳走了。
刘家叔婶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于是千里迢迢地追了去。
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刘豆儿是回来了,但却是捧着爹娘牌位回来的。
血淋淋的教训在前,娆娘不可能犯傻。
人这一辈子,小命就一条,脑子被驴踢了才拿出去给人糟践。
越想,她背着木柴跑得越快,跟后面有鬼撵她似的,直到回到家,心里才算踏实。
她觉得今天做得非常不错。
虽然见死不救,功德没了,但也算逃过一劫了。
这样想着,她赶紧把那两只野兔处理了,回到家奖励了自己一大碗阳春面,还特意煎了两个鸡蛋。
待吃饱喝足,便进屋睡回笼觉去了。
但睡着睡着。
她总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
直到晚上戌时,二狗拖着什么东西回到家门口,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忘记教二狗别学人多管闲事了。
这傻虎,咋这么狗呢!
看着被二狗半拖半叼回来,都还没被拖死的男人,娆娘抵住家门,捂着胸口心塞道:
“从哪儿拖回来的,你给我拖回哪儿去,什么脏东西都往家里带,你不想活了我还想呢!”
二狗憨憨抬头,低低嗷嗷叫了两声。
似乎在说:主人你堵门干啥,在叨叨啥,俺咋啥也听不懂?
最终,人没被拖回去。
因为有人从她家门口路过,她不得不先将人拖进小院里。
二狗本来还挺乐的,直到看到占了自己一半狗窝的男人,虎脸骤变,牙龇了又龇。
不难看出它也后悔了。
娆娘看到它那龇牙咧嘴的表情,一巴掌拍它脑袋上。
二狗委屈巴巴地低咽两声,认命地钻进窝里,用暖乎乎的皮毛给男人取暖。
“该!让你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拖,现在你装委屈给谁看?”
娆娘瞥了它一眼,手里端着碗黑糊糊的东西,掰开男人已经呈乌紫色的嘴,也不管会不会把人呛死,直接一股脑给全灌进男人的嘴里。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救这个人。
可大晚上的,再让二狗把人拖出去,要是不小心被人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吃人呢!
该说不说,她把二狗教得太好。
一头老虎都热衷救人了。
娆娘敛着眸,脸沉沉的,扫了眼脸色苍白半死不活的男人,又斜了斜还委屈上了的二狗,最终啥话也没说,端着空碗去了灶房。
人也救了,药也灌了。
是死是活,就看那男人自己的造化了。
这样想着,她往窝里看去一眼,锁了门窗,捂回了被子里。
这晚一夜无梦,第二天再次被冻醒。
雁州的冬天是真的太难熬了。
娆娘捂着被子坐起身,从床的里侧拿出存银子的木匣子,打开看着里面零零碎碎的铜板和碎银,还是决定再出门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点木炭回来。
屋外,二狗已经从灶房里叼出一块熏肉在啃。
见她开门出来,立马大尾巴一扫,将枕着它后腿的男人蹬开,跳出窝来围着她打转。
娆娘视线瞥进窝里。
见那男人还好好的活着,才低头摸了摸二狗的脑袋,看着簌簌落到地上的雪花道:“今日风雪太大,山里危险,你就别想着出去野了,赶紧回窝里捂着,当心把你拖回来的那人冻死了。”
她说着,大步朝灶房走去。
一听今日不能出去野了,二狗心情有点低落,嘴里哼着热气回了窝里。
而窝里的男人,眼睫却在这时动了动。
沈重山是被冻醒的。
当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圆溜溜、乌黑发亮还带有几分王霸之气,正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的眼睛时,他愣了好大一愣。
觉得自己醒来的方式可能不对。
于是赶紧又闭上,深吸了口气,才又睁开。
可当他再次睁眼,看清楚眼前那吐着热息,睥睨着自己的眼睛,是来自一头拥有血盆大口的老虎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能地想摸身上的武器。
但还没摸到,就看到眼前的老虎朝他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没精打采地低头,啃起一块黑漆漆的肉来。
沈重山看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心脏狂跳不止,神情僵得不能再僵。
然还不等他虎不动他不动,就先听到一道软绵的声音从外响起。
“二狗,面疙瘩你吃不吃?”
听到有女子的声音,沈重山呼吸一紧。
然后就看到把他吓得个半死的老虎,像是能听懂人言一样,抬头朝外嗷呜了几声,像是在回应。
所以二狗……喊的是它?
沈重山惊惧错愕的面上,转而诧异得不行。
他僵硬地扭头,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远远先入目的,是一个裹着灰色粗袄的单薄背影,正在一间没有任何遮风的棚子下忙碌着。
再细看,发现自己并不是被老虎叼回了洞中,反而是在一个很小的四方小院里。
所以他这是被人救了吗?
可谁家好人救了人,是把人丢在老虎窝里的?
沈重山心中惊疑不已,死死皱起眉,怀疑自己怕不是被救了,而是被丢给老虎加餐了。
他得逃!
灶房里,娆娘煮了一大锅疙瘩面,刚将二狗那份捞到木盆里,哪知一转头,就看到二狗窝里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身残志坚地在往外爬。
娆娘好奇,端着盆过去问:“一大早就锻炼啊?”
被抓包的沈重山惊慌抬头,迎着满地的白雪和天光,一张清冷昳丽的小脸,猝然闯进他墨黑的眼底。
虽然小脸两边顶着两酡干裂的红,但见惯了各种美色的他,仍被这抹颜色晃了晃眼,忍不住在心底道了一句:好清秀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