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最终还是没能从刘能这里得到丝毫帮助。
回去之后,他就开始思索这种绝境的破局之法。
再继续坚守肯定是不可选的了,大军虽然饥寒交加,但是也没有时间继续顽抗下去,他们的粮道断了,即便赵括再想坚持,最多也就坚持十天,毕竟几十万张嘴都是要吃饭的。
既然没办法坚守,那就只剩下出击一条路了。
那么,从哪个方向出击呢?
赵括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在泫氏城。
武讫岭太远了,而且山路艰难,即便粮草充足他都不会选,就更别提现在粮草不足了。
百里石长城被廉颇打造得极为坚固,他现在想以疲兵击穿,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击败丹水对岸的秦军,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赵括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泫氏城。
不过泫氏城他们已经攻打过数次了,都没有打下来,如果还是按照之前的攻法,他们还是没有办法攻下来。
现在必须换一个办法。
但是,现在缺弓少箭的赵军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攻城利器了。
赵括不得不深思一番,最终还是让他想出了办法。
那就是,下次出击由他亲自统军,有主帅带头攻城,将士们肯定会士气高涨,奋力拼杀,不过这样一来,下次出击就是全军最后一次出击了,如果不能击破泫氏城,那赵括也没办法撤回来。
如果他敢撤回来,那他这个统帅肯定会被全军将士推翻。
不过眼下赵括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也只能做出这种选择了。
赵括立刻集合全军,当众宣布,明天继续出击,而且他这个主帅会亲自带队,和将士们一起冲锋,今天让大家好好休息,放开了吃,明天彻底击败秦军。
此言一出,全军士气顿时高涨。
他们这群泥腿子什么时候见到过一军主帅当先冲锋的啊!
别说见过了,就是听都没有听过,秦军的主帅武安君白起虽然是从一名底层一步步杀上来的,但是从他成为一军主帅之后,就再也没有亲自冲锋过。
现在自己的主帅马服子居然敢和他们一起冒着箭雨冲锋了,这得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啊。
不过底层的士卒虽然士气高涨,高层将领们却没有士卒们的士气,而是在赵括讲完话解散士卒之后立刻围了上来,询问赵括这么做的目的。
赵括没有办法,只得将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告诉了他们——秦军已经把他们的粮道断了,如果再不拼一次,那他们最终的结果也只有惨败。
而依照刘能的预言,这一仗赵军将不会有什么幸存者,几乎所有人都会被白起坑杀,丹水河会真正的血流漂杵。
让赵括意外的是,一众将领听了他的解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着回去准备了。
赵括略微一想便知道了。
这年头世人向来崇信鬼神梦境,刘能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又看不出有什么师承,却掌握着一手挽伤员于阎王的手段,说他在梦中预言到了这一仗,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次日凌晨,天还没有亮,在美美地吃过一顿久违的饱饭之后,大军便趁着夜色出击了。
这一次,赵军可谓是精锐尽出。
赵括昨晚就趁着夜色摸黑将手里仅剩的十余家投石炮全都运了出去,就安放在泫氏城边上的树林之中,到时候只要将遮挡投石炮的大木伐掉,投石炮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向泫氏城发动攻击。
赵军步卒也尽量选择身体强壮的,从各个营中优中选优,每个人都配发上盾牌,作为第一波攻城力量。
反正泫氏城可以展开的地方就那么大,第一波的兵力太多也铺不开。
至于剩下的兵力赵括也没让他们闲着,而是分出去一部分从四面八方向秦军发动进攻,最后的兵力则是作为攻打泫氏城的预备队,如果第一波兵力没办法攻下泫氏城,那就由他们上。
赵括选择的时机非常不错。
此时天边刚刚有一抹蒙蒙亮的天光,只能照射到高处,城下却是一片漆黑。
借助着朦胧的天光,赵军突击队偷偷靠近了城墙,找了个秦军偷懒睡觉的地方,架起梯子便往上爬。
这会儿正是人最疲乏的时候,秦军守夜的士卒已经熬了整整一夜了,早已困得不行,抱着长枪就依靠在角落里打盹。
也就是现在是九月,还未入冬,气候虽然寒冷一些,但是士卒们还勉强扛得住,身边又有火盆提供温暖,所以守夜的士卒睡得很香。
突袭的赵军顺着梯子爬上了城墙,没有惊动守夜的秦军士卒,就在他们靠近士卒想要直接砍死敌人的时候,身后一声大喝突然传来:“什么人?”
赵军士卒一看,原来是专门负责巡守的秦军士卒走过来了。
因为需要来回溜达,负责巡守的秦军士卒并没有睡觉,在发现有人偷偷靠近守城站岗的士卒身边,立刻大喝起来。
巡守士卒的大喝声顿时惊醒了所有人,秦军士卒纷纷抄起武器开始抵抗,城下的赵军士卒也立刻开始疯狂攀爬手边的长梯,希望尽快冲上去支援战友。
赵括眼见偷袭失败,也是马上命令投石炮发起攻击,不顾城头上的赵军士卒,开始拼命压制起了城墙两端跑上来支援的秦军。
破天的石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城砖上,顿时便砸得来援的秦军士卒抱头鼠窜。
这些人手里没有盾牌,完全没办法防御。
这也是赵军在之前的战斗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河边的鹅卵石个头不大,但是足够打得人头破血流了。
投石炮的目的是截断秦军的支援,给攻城的赵军士卒争取时间,这时候城头上的赵军数量较少,即便伤亡了一两个也无所谓。
很快,赵军便在泫氏城的城头占据了一片阵地,身后的战友也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不过,可能是赵军运气已经耗尽了,大批秦军还是从两侧冒着石头雨冲了上来,将赵军死死地压制在了城头阵地上。
没办法,赵军的支援通道只有几条梯子,攀爬的速度又比较慢,而秦军则是可以从楼梯跑上来支援,甚至还可以从其他方向的城墙抽调兵力支援,所以赵军的攻势很快便被压制住了。
不过赵军这一次也是拼死一战,气力又足,再加上赵括亲自指挥鼓舞起来的士气,勉强支撑住了这片阵地,抵抗住了秦军的进攻。
赵括站在城下,眼见着城墙上的战况愈发激烈起来,心中也是焦急万分,犹豫了一下便下了决定,大声喊道:“诸位将士们,泫氏城已经岌岌可危了,与本帅一起杀上去,彻底击败秦军,夺回泫氏城,打开大军撤退的道理!”
“杀!”
“杀!”
“杀!”
剩下的一部分赵军士卒举起武器大声喊道,紧接着便跟随赵括出击了。
上城的经过还是比较顺利的,秦军全部精力几乎都在城头上的赵军身上,并没有太在意城下的赵军,所以赵括很快便爬上了城墙。
城上的赵军士卒看到自己的主帅都杀上来了,士气又是一震,身子中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居然将秦军击退了数十步。
不过秦军也不是吃素的,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便不再后退,只是用人命死死抵住了赵军的进攻。
双方又是死战到了一起,战场愈发激烈起来。
即便赵括亲自上前,赵军也再也没办法击退秦军一步了。
就在此时,赵括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弓弦震动的声音。
抬头一看,一道黑色的箭雨向着他们射来。
“举盾!”赵括连忙喊道。
不过这道箭雨来得太急,许多赵军士卒还没来得及举盾,箭雨就落在了他们头上,将这些赵军士卒纷纷射倒在了地上。
城头上的赵军立刻稀疏了起来。
赵括大怒,立刻探头望去,果然看到一群秦军士卒正在重新装填弩箭,打算继续发动攻击。
赵括立刻向着城下大喊:“快,命令投石炮攻击两翼城墙,秦军的弓弩手正在那里。”
不过,城头上的喊杀声实在是太大了,城下的赵军完全听不到。
赵括无奈,只得派人下去通知。
现在赵军好不容易攻上了城墙,他实在不愿意退缩。
就在赵括刚刚转回身观察战况的时候,秦军弓弩手已经完成了装填,再次将手中的箭矢射了出来。
双方距离不远,赵括压根来不及举盾防御,箭雨便直接飞到了他的面前,一根箭矢狠狠地钉在了他的胸口,顿时便将他射倒在地。
“赵将军!”
附近的士卒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大喊一声,连忙上来观察他的伤势。
观察一番之后,士卒发现赵括还没有死,而是右胸上中了一箭,胸口虽然还在起伏,但必须要把他送回去治疗了。
如果再晚上一些,恐怕赵括的小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来人,帮个忙。”士卒立刻拉住一个刚刚爬上来的赵军士卒,扯下自己的衣服拧成绳子,将赵括死死地捆绑在了自己身上,背着他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