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唐启离开星睦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像脚踩在云端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直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收到了澄柒发来的剧本才终于有了实感。
他成了温凉手下的艺人。
不过,不久之后,唐启就开始犯难了。
顾可可被澄柒催着去找唐启的时候,看到的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双眼无神,还可见眼下明显的乌青,完全不像一个精神正常的男演员。
“唐哥,你这是怎么了?”顾可可下意识站得离唐启远了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探头。
“温姐催我了?”
“对......对啊......”
面前的男人更加生无可恋了,这一个月里,他一共从澄柒那里拿到了三个批次的试镜剧本,从一开始信心满满,到现在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唐启时常在想,自己当时说要成为一名演员是不是高估自己了。
“没头绪?”顾可可也是眼见着唐启的状态越来越差,要不是她经常跟在澄柒身边,说不定也会瞎想,觉得澄柒签下唐启就是溜着他玩。
“完全没有......”唐启随便往沙发上一栽,“不是说演员应该演什么像什么吗?那角色为什么会有适不适合一个演员这么一说呢?”
“虽然我也同意你说的啦!但是......”顾可可将一旁单人沙发上乱丢的A4纸扒拉扒拉,勉强给自己腾出了一个空位,“唐哥你最开始选的那个角色哦!我理解你觉得自己名不见经传不敢对主要角色下手,可你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选了一个人到中年一事无成的啃老族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太合适了,我很怀疑你的精神状态。”
“我觉得那个角色很有矛盾感,如果能演出那种被生活击垮的颓废同时又不甘于现状的血性,会很出彩啊!”
“你说的都对,可是你才二十多啊!你能理解中年男人的无力感吗?这和让一个鬓染风霜的人扮成满脸胶原蛋白的样子有什么区别啊?”顾可可一脸无法理解,“我后来听温姐说了,她本来是想让你去试试女主哥哥那个角色的,被你这么一搅和......反正我俩都挺无语的。”
“啊!我当时也被温姐骂了,所以后来我挑角色不是也符合年龄了嘛!”唐启不服气地还嘴,“还不是被打回来了。”
“你还说呢!你当时是没看到你在温姐面前试戏的样子,你对那个角色的嫌弃都溢出来了!还是和你第一次一样,你没办法想象出来一个那样的人,你无法和他共情,诚然表演是有技巧,但你也不能全是技巧啊!”
“......我承认,当时那批剧本的角色确实大部分都让我有个人偏见。”唐启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副心虚的样子,“那次温姐是怎么说的?”
“她说你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样子。”
“没经历过社会毒打......”唐启好像突然抓住了关键词,一下子垂死病中惊坐起,在茶几上扒拉出来一份剧本,激动地翻开,笑得活脱脱像中举癔症了的范进,“嘿嘿嘿!我找到了!”
顾可可把自己往沙发里缩了缩:求一个精神稳定的艺人!
澄柒看完唐启熬了一个大夜肝出来“毕业论文”,对面前战战兢兢的小年轻道:“老规矩,演一段。”
唐启稍稍松了口气,进入到试戏阶段至少证明自己选的角色没有离大谱。
演完一段,唐启看着面无表情的经纪人心里直打鼓。澄柒收起支着下巴的手坐正:“挺好的。”
“这么说?”唐启有种“终于毕业了”的解脱。
“后天去试镜,恭喜!”澄柒微微一笑,随后又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建议给你。”
唐启心里一紧,但待澄柒说完,又恍然大悟一般。
唐启被叫去试镜之后,澄柒和顾可可在外面等着,小姑娘似乎比参与试镜的唐启本人还要紧张,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偶尔又偷偷看看澄柒,见她没觉得烦又开始重复自己的紧张。
“温姐,你不担心唐哥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得之他幸,失之他命。”澄柒不是很理解顾可可的紧张,“他一个新人,没通过又不丢人,况且星睦又不是没有基本工资,就算捱到合约到期都没有工作,也不影响他温饱。”
小姑娘突然凑到跟前和她咬耳朵:“温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就是为了白嫖星睦的基本工资,这些年才不带新人的?”
澄柒一愣,原主是不是真的有这种想法啊......
“我入行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给自己放年假不行啊?”
顾可可哼哼两声,似乎掌握了什么大秘密的模样。
“各位老师大家好,我叫唐启,我要试镜的角色是迟嗣音。”
唐启的出身不过是个小康家庭,而迟嗣音是个只等继承家业的富二代,眼界和气质这一方面,唐启确实和迟嗣音有着天壤之别,所以来之前澄柒带唐启去做了造型,换了一身休闲西服,看上去倒有了几分矜贵小少爷的意思。
“我准备的片段是,迟嗣音不服气搬出来在出租屋和朋友商量注册公司的场景。”
这个片段很简单,唯一的难点是大段大段的台词,听唐启说准备的是这个片段时候,导演许尧弋还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惊讶这个新人选择了这样一个没有记忆点的片段,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直接示意唐启开始表演。
青年站着房间偏左的地方,听到开始之后踱步向前,双臂抱在胸前,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下巴上的软肉,脑袋微垂,目光聚焦在地板,又好像一直是散开的。同时他嘴里的台词也没停下,时而似激动语调高昂语速加快,又偶尔像没想好下句微微停顿沉吟半刻似有深思。
就在对面的人沉浸在迟嗣音对未来的畅想中时,唐启突然“哎呦”一声,然后伸手揉了揉额头,盯着面前,那似乎有什么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啧”了一声,泄愤似的踹了一脚,嘴里嘟囔道:“什么东西也欺负我!”然后转过身,“嘶”了一声:“我刚刚说到哪来着?”留了一个等人接话的时间后,他又“啊”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之前的话头,接着刚刚的状态完成了剩下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