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青几步踱到男人面前,细细打量着他。
此人名叫赵宽,是盛国的俘虏。
被困在这地牢中已经有五年之久。
他是条硬汉子,被折磨五年,依然没有松过口。
其他那些俘虏早就都招了,唯有他,死咬着秘密,就是不肯泄露半分。
不过,招了的那些基本都只是虾兵蟹将,根本不会知道盛国什么重要的情报。
只有这个赵宽,是盛国军中的副将,先前还一直居住在盛京,一定知道很多有用的消息。
黛青今日过来,就是想从他这里,问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男人似乎才意识到有不速之客的到来,他轻抬了抬眼皮,见了黛青像是毫不在意,垂下眸,假寐。
“赵副将,我很佩服你。”
黛青丝毫不掩饰她神情中的钦佩,这种敬佩是发自内心的。
忠臣良将,总是值得人尊重与爱戴。
但赵宽对她的敬佩却持以轻蔑地一笑。
“别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明明声音已经气若游丝,听来却仍坚韧无比,像是无可撼动的磐石。
可再厉害的磐石,也有碎裂的一天。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日复一日的折磨,终究是会拖垮人的意志的。
黛青相信,眼前这人也不会例外。
只要能施以一点小小的诱惑。
黛青微微勾起唇角,温和地笑道:“像赵副将这样的忠臣良将,不该在这里受这般折辱。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她看向赵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自顾自的继续。
“我想你现在最想要的便是痛快的一死。我不会问你什么皇室秘辛,也不想问关于军中之事,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告诉我这些。”
听了这话,赵宽终于有了些反应。
“那你想问什么?”
黛青满意地一笑,“我只想知道,盛京中每位皇子的脾性如何?”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赵宽皱眉,顷刻间又变了语气,“皇室子弟的事,我区区一个副将怎会了解。”
“你在盛京中长大,五年前那场大战你是副将,而领兵者又是陈王,你怎么可能不了解?”黛青说着,伸手掐住对方锁骨处的伤口,赵宽疼得喊出了声。
“说吧,只要你说,就能永远摆脱这种痛苦。”
“啊啊啊!”
黛青的指尖一寸寸的用力,赵宽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痛苦的嘶吼着。
足足忍了得有半刻钟,他才忍不住开口,“我说,我说!”
黛青倏地松开手,耐心地等待着下文。
“我说了……你真的能让我解脱?”
赵宽重重地喘着粗气,黛青轻轻点了点头。
他吐出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断断续续地说道:“盛国……有两位皇子是圣上……最为看中的。一位是宣王,一位便是陈王。宣王……是当今皇后的儿子,他生性温和善良,待人极宽厚。又因是皇后之子,理所当然……便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而陈王,色厉内荏,满腹计谋,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这二人可有何喜好?”
“陈王……喜欢细腰,至于宣王……爱美酒。”
黛青指尖摩挲着,思考着赵宽的话,忽而转问道:“那萧将军的儿子,萧稷呢?”
萧稷?
赵宽眼中闪过诧异。
似乎惊讶于黛青怎会突然问起那个人。
萧稷是已故萧将军的独子。
刘殇曾告诉过黛青,她的父母正是被萧将军所杀。
“当年的萧将军确实是圣上最为器重,百姓最为爱戴的人物,可他的儿子萧稷……哧……”
赵宽笑得轻蔑,似乎完全不把这个萧稷放在眼里。
“如今的萧稷,愧为萧家子孙。不过一个纨绔的风流浪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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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地哼唱着江南名曲,那声音轻柔婉转,像似春风在耳边轻拂,挠得人心痒痒。
萧稷一身泛着淡淡光华的紫色衣袍,斜斜的靠在椅背上。
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眼睛微闭,一脸享受。
身旁的侍酒女见他陶醉,便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为他斟上一杯酒,生怕倒的不好,让酒渍弄脏了贵客的衣襟。
这时,侍卫慕寒走过来在萧稷身边耳语了几句,萧稷闭着的眼眸缓缓睁开。
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竟一把拉过侍酒女的手腕,朝着二楼的客房走去。
侍酒女见自己被看中,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她加快脚步,装作跟不上,险些摔倒的模样,往萧稷怀里跌去。
萧稷低头,一双桃花眼看向正搂着他脖子的佳人,邪魅地勾了勾唇角。
“这么快就等不及投怀送抱了?”
“嗯哼~”那侍酒女娇哼一声,把头埋进了萧稷的脖颈,“将军真会取笑人,究竟是谁心急啊~”
萧稷轻哼一声,揽着纤腰,准确的找到一间客房,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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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浪子?”
黛青嘴里低喃了一声。
想不到当年令玥国吃了大亏的盛国大将萧将军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竟成了这般模样,当真是令人唏嘘。
萧将军当年打退玥国的军队后,自己也受了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她还以为那萧稷会计划为他死去的父亲报仇,没想到却这样不成体统。
枉费她先前还把萧稷当成入盛京后的一个对手。
黛青轻轻吸了口气,几步来到赵宽身后。
“多谢。”
她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手上利落一拧,生生拧断了赵宽的脖子。
被绑在木架上的人,再没了气息。
黛青抬头看了眼头顶漆黑的砖石。
这地牢当真是令人透不过气的地方。
她接受训练的这些年,也是这样密不透风的环境,每日入眼的都是漆黑潮湿的四堵墙,给人深深的绝望。
到她出月楼的那一日,她都有些不适应外头强烈的阳光,缓了好几日才渐渐习惯。
“好好安歇吧。”
黛青收回目光,离开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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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内,萧稷冷眸看向床上交叠着的人影,唇角一勾。一个手起刀落,砍晕了身边的侍酒女。
慕寒从一侧的窗子跃入,一把揪住了床上还在颠鸾倒凤的男子。
“哪个不长眼的,打扰大爷我……”
那男子话音未落,眼角瞥见慕寒腰间锃亮的剑锋已然出鞘,吓得猛然闭紧了嘴巴。
而那一丝不挂的风尘女子早就被吓晕了过去。
萧稷几步来到床前,隔着半透的薄纱,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说,你的官职是从谁那儿买来的?”
“买,买官?大,大人明察,小的,小的可是名正言顺,寒窗十年考取的功名,小的,小的有朝廷任命书的!”
萧稷伸手将一绢帛扔向那男子,“你的任命书是伪造的。”
“什,什么?”男子拿起萧稷扔在床边的任命书,仔仔细细地翻看着。
这绢帛,这印鉴,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这……这怎么可能是假的,不,不可能……不可能……”
“还不说!”一旁慕寒掐住男子后颈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按伏在床沿。
那人吓得,哆嗦着手道:“我说我说,张……张记酒肆,张记酒肆。”
“哪儿的张记酒肆?”萧稷沉声问道。
“盛京,清平坊,张记酒肆。我们买官,都是去那……”那男子颤着声音,报出了地址。
萧稷出了乐楼,早就候在外头的元清走了上来。
“将军,盛京来消息了。玥国和礼国的和亲公主不日就将抵达盛京,圣上封了你为迎接使,召你尽快回京呢。”
“和亲?”萧稷停住脚,看向元清,“她们大约何时能到?”
“礼国公主已经启程有两日了,估摸着再有五日就能抵达盛京。至于那位玥国公主应是明日启程,大约半月能到。”
萧稷眸光一凝,即刻说道:“押上人犯,明日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