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罗烟锅那张死灰狰狞的脸,眼皮一跳,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挺阴险,是故意把我们骗上山的。林远却早就动了,他竖起了手指,凝成一道剑指,枣木剑便如同一道闪电出击,倏然朝着前方射去。
枣木剑在空中嗡嗡颤抖,充斥着十足霸道的电芒,几乎转瞬及至,瞬间就锁定了目标,可奇怪的是罗烟锅并没有受到剑芒的影响,反倒是整个人直接化作了碎片,同一时间,我们面前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恍惚起来,天空犹如炸裂的镜子般破碎,化作了无数黑暗。
在我们眼前,整个空间变得光怪陆离,形成无数扭曲的光影。
林远低声喝骂了一句,剑指一收,刚才洞穿幻术的枣木剑便在空中打了个一个转折,重新飞回到林远手上,再看剑尖,本该刺中罗烟锅胸膛的地方,居然沾上了一些黑色的血迹,又腥又稠,根本不像是人类的鲜血。
我只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是黑狗血。
枣木剑经过林远多年的温养和炼祭,早就变成了一柄威力强大的灵器,可但凡是灵器就必然会有弱点,最害怕这些肮脏污秽的东西。
就在林远小心擦拭剑尖的时候,对面的人却还有心思讥讽,“两个愚不可及的家伙,你们本该有更好的人生,更大的作为,却偏偏那么不开眼,非要跟圣教作对,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罗烟锅的声音十分恍惚,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层层叠叠地回荡着,令人分辨不出他具体的落脚点。
听到这沙哑中充斥着慢慢自得的声音,林远的眉头跳动,顿时也来了真火,抬头一声冷笑说,“东夷幻杀阵,你这手段并不高明,说到对阵法的理解,道爷我从小就生活在茅山,未必比你差,看我如何破掉你这劳什子阵法!”
他一声炸裂的冷哼,将袖子一抬,袖口中顿时飞出了两样东西,首先是一张折成纸鹤的黄色符箓,被林远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径直喷洒上去,随着林远剑指掐动,纸鹤顿时漫生出光华,晃晃悠悠地射向半空,随后飞速燃烧起了蓝色的火焰。
纸鹤在火焰的烘托下腾空,并没有立刻燃烧殆尽,而是化作了一团光电,每经过一个区域,身上都有火焰分离出来,以此为标记,照亮了阵脚的清醒。
持续乱飞的纸鹤在林远手诀的操控下不断运转,那点点火光也在不断释放光明,十几个火点同时放亮,折射出一道强光袭来,经过林远的意念操控,所有的光芒又重新汇聚在一起,将前方朦胧的空间照亮。
随后林远甩出了第二样东西,居然是一截利用青竹制作成的短箭,那箭头急速升空,好似游蛇一样飞卷,跟随着纸鹤光芒蔓延的区域射去,林远拍拍我的肩,低喝一声,“走!”
在他的指引下,我们一路穿行,很快就避开了法阵中光影最为扭曲的区域。
林远这一招纸鹤引路玩的是真溜,居然在重重幻影和迷雾中指明了一条最为正确的破阵方向,眼看我们就这么跑开了,罗烟锅气急败坏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想破阵离开?你们没有机会了,就算幻阵拦不住你,这里的陷阱也足够让你喝一壶!”
敌人为了对付我们可谓是煞费苦心,幻阵只是开胃小菜,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我立刻感觉身后有破风声传来,感应并不是什么威胁,便回身一刀,重重朝着那个方向劈砍过去,不料砍中却是一头老乌鸦早就腐烂的尸体,上面溅射出大量脓腥血浆,将整个刀锋完全涂满。
我吓了一跳,低头看向被脓血和秽物沾满的黑魔刀,心里暗骂一声卑鄙。
黑魔刀跟随我多年,上面早就充满了灵性,和林远的枣木剑一样,这种法刀最害怕的就是污秽之物,一旦受到这些污血的覆盖,必然导致威力折损,罗烟锅居然卑劣到了这种地步,实在超越我们的想象。
望着乌鸦腐尸上面溅射出的大量汁水,我心中恶心得够呛,脚程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眼看着就要脱离幻阵的覆盖范围,然而冲在前面的林远却忽然停下脚步,不再继续往前跑了。
我心里焦急,问小道士怎么不继续破阵了,林远顿住脚步,深深吸了一口长气说,“敌人为了困住我们,专门布置这个幻阵,却故意制造出一个缺口让我们破阵,怕是没安什么好心,不能继续往前跑了,我感觉他是故意指引我们跑到这里。”
啊?
林远的话让我感到一阵惊讶,没动把心中的疑惑讲出来,就听到正前方传来一道冷哼,随后幻阵中间刮来一股剧烈的山风,强度几乎达到了十二级,顿时风沙弥漫,我和林远身体一晃,都有些站不稳。
“小心……”
妖风一起,林远已经感知到了危险的存在,当即发出一声大吼,果然他声音刚刚落下,眼前光景又是一变,狭长的山道上居然出现了很大一片滚石,轰隆隆地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塌陷下来。
“快闪开!”我们急切地对视一眼,各自击出一掌,双手叠加的同时,彼此都是一震,借助着对方掌印中的反推力,齐刷刷朝身后跳开。
滚石下陷,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和来势,几乎将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辗成了巨坑,数不清的碎石子犹如连珠炮弹般打来,狠狠打在地上,制造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浓烟四起。
我心中骇然,这些滚石的威力完全不亚于火炮,落地成坑,一旦砸中目标,无论我和林远的身体有多硬,都免不了被轰成一滩烂泥,连买棺材的钱都省了。
林远则是火冒三丈,二话不说放出了狠招,将脚掌重重朝着地面一跺,又是一口精血喷出,被他隔空一把抓住,在虚空中连续转动,画出了数道血色光印,手印翻飞运转,全都灌注到了那一根青竹制成的短杖上面,下一秒林远厉声大喝道,
“杀人青竹,去!”
嗖!
血印全都覆盖在了青竹之上,下一秒,那软绵绵的竹杖它居然硬了。
不仅是变硬,而且体积还在**,继而旋转,化作了一道青绿色的怒芒,以超越虚空的方式电射而出,撕开了重重的幻影和扭曲的空间,狠狠撞击在了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之上。
“啊!”
两相碰撞的同时,我听到一阵沉闷的巨响,紧接着前面传来罗烟锅充满了痛苦和悲愤的大叫,周遭的景像也承受到了光印的冲击,被拍打得一阵颤抖、恍惚,而当青竹失去动力,直挺挺地插在地面上的时候,我们眼前的幻境终于遭到破除。
我抬头看去,视线中再次出现了罗烟锅的身影,不同的是这老家伙身形早已变得摇摇欲坠,脸色也惨白无比,跟个二傻子一样愣在当场,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你们怎么会……怎么能破除我的幻杀大阵?”
林远哈哈一笑,笑容狂放又冷漠,说什么幻杀大阵,在道爷看来也不过如此,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肚子上了,看剑!话音一落,那枣木剑再次腾空而起,散逸的雷光宛如一片游走的电蛇,滋滋炸响,朝着罗烟锅胸口射去。
所有的称赞都不足以描述林远这一剑的瑰丽,这家伙的确是个不世出的妖孽天才,十六岁就具备了挑战内宗长老的实力,虽说后来因为封印巨魔导致修为受损,足足萎了四五年,可自从和我相识之后,又凭借着一点一滴的积累,重新找回了当天才的感觉,修为更胜从前!
剑光宛如雷落,在空中制造出轰隆隆的炸雷响彻声,罗烟锅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将腰马往后一翻,一个铁板桥生硬地躲开,虽说避开了枣木剑的穿透,但还是被逼得十分狼狈,犹如地鼠般仓皇滚落在地,迫不及待地爬起来,朝着远处那一团黑色云雾中凄厉地暴喊道,
“老母,这两个家伙实在太难缠了,还不快来助我!”
随着他的一声大吼,前面云雾中也传来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急什么,天象法阵还差一点时间才能布置妥当,既然这两个小子已经冲上来,那就由老身亲自出来招待他们吧。”
本就漆黑阴沉的天空变得凝重,仿佛再次刮来一阵飓风,我和林远惊疑不定,互相对视了一下,后背抵着后背防御。
风暴还在凝聚,巫云峰顶上刮来阴恻恻的强风,带走了一片风沙和泥土,林远皱着眉头,将枣木剑默默攥在手心,另一只手上则反拎着玄铁宝剑,低声说,
“好像是阴山老母……”
我默默点头,其实早就感应到了,这阴山老母来头十分神秘,只在阴阳界中现身过一次,当时似乎是为了配合风魔完成法阵,抽取更多来自幽冥世界的魔元。
事后他们抽取了足够多的魔元,马上就转身遁走,没有选择跟我们交手,因此我并不清楚这个阴山老母的修为究竟有多么强大,只是凭直觉,她应该是个修为比罗烟锅还要厉害的宿老级人物,否则不会被安排到最后才出场。
在我和林远的翘首以盼中,前面云雾翻滚,终于凝聚出了一道漆黑的身形,眼前走来一个腿脚飞快老太婆,面容阴鸷形同厉鬼,一头霜雪般的长发,满脸的老人褐斑,双眼灰暗犹如一片死寂的古井,正用阴恻恻的目光怒视着我和林远,
“咯咯,来得正好,恰好老身也有一笔旧账要和你们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