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吴添的涵养气度不错,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气质偏偏,不太像是一个公门人物,反倒更像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大学教授。
我对他的观感很好,客气地邀请他进屋入座。
吴添进了客厅,又对着林远一笑道,“这位应该就是林道长了吧,听说你是岳局的小师弟,久仰了。”
说完他便按照江湖上的礼节,朝我们正式拱了拱手,我和林远赶紧回礼道,“吴科长客气了,快请坐,这次劳您大驾实在是荣幸。”
等双方见了礼后,他便呵呵一笑,走到沙发上坐下,说自己和曹英是用一批加入的六扇门,不仅在同一个机构上班,而且私底下的关系很铁,
“既然都是熟人介绍的,我不跟你们假客套,你们也不用这么拘礼,直接说正事吧。”
我看了看林远,他立刻点头,拉开茶几抽屉,从里面取出了用红布包好的铜镜,轻轻递到吴添手中,并讲述起了这玩意的来历。
吴添也被铜镜勾起了兴趣,一边拆开上面的红绳,一边说道,
“我也是刚听说自己负责的地头上居然出现了传说中的摄魂镜,起初曹英这么跟我讲的时候,我还有点不信,以为这小子在诓我……”
说话间他已经揭开了那层红布,对着镜子扫了一眼,目光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也不笑了,匆匆翻转铜镜,将背面的花纹全都露出来,同时还掏出了一个放大镜,凑在眼前细细观摩,表情越来越凝重。
我和林远都不再说话,静静望着吴添的动作。
足足沉默了十几秒后,吴添再次把头抬起来,一脸凝重地看向我们说,
“果然是一件传承古老的冥器,它到底什么来头,看样子似乎已经被埋在地下多年了,谁把它弄出来的?”
我和林远相视摇头,无奈地表示自己知道的也不多,
“现在唯一掌握的情况是,这玩意来自一个叫许斌的家伙,他把铜镜放在自己表妹家,却差点害表妹被吸走了魂魄……”
随着我的慢慢讲述,吴添也彻底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默默点头道,
“镜身后面的花纹图案相当古老,似乎涉及到一个历史上早就覆灭的王朝,没聊错的话,这玩意应该发源自古滇国,或许是当初用来祭祀鬼神的祭物。”
我拧了下眉头,说古滇国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贵阳?
吴添解释道,“历史上古滇国发源自云南滇池东岸,国都旧址大概位于今昆明市晋宁区晋城一带,大约存在了三百九十年,出现于战国中期,消失于东汉中期。”
四百年间,古滇国的势力一直在向外扩张,据可靠的资料记载,古滇国最巅峰时期的国土面积十分广袤,东至陆良、泸西一线,西至安宁、易门一带,北到昭通、会泽之地,南达元江、新平、个旧之境,南北长约四五百公里,东西宽约两百余公里,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古文明王朝。
“贵州历来与云南接壤,会出现古滇国遗失的文物也不算稀奇,不过我看这块铜镜的成色,似乎刚出土没多久,没准是被哪个盗墓团伙从地下挖掘出来,带到贵阳销赃也说不准。”
听完吴添的分析,我立刻想到了昨天出现的钟亚楠,急忙拍大腿说,
“这么说来,许斌的确是盗墓团伙中的成员,他在拿到铜镜之后,便立刻联系了钟家,与对方达成交易的协定,并口头商议来贵阳交货。”
只是中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导致许斌被另一伙人盯上,他为了确保铜镜不被人抢走,才想到把它藏进小美家,这才引出了后面这些事。
林远和吴添认同了我的分析,点头补充道,
“昨天躲在电梯井附近暗算你的家伙,多半也是这个盗墓团伙的人,或许是因为分赃不均,又或者是出于别的什么缘故,导致许斌背叛了那个盗墓组织,才会独自带着铜镜来到贵阳。”
事情分析到这里便完全清楚了,只是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这个盗墓组织究竟什么来头,抢夺铜镜的意义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我们得不出答案,吴添经过一番思索后又说道,
“铜镜背后或许牵涉到一个古滇国文明留下的遗址,这帮人多半就是奔着遗址去的,能不能告诉我那位小美去向?我想通过她打听一些关于许斌的情况,或许会有一些意外收获。”
我点头表示可以,“小美正守着许斌的尸体,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不过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和这件事没关系,希望你能不要牵连到她身上。”
吴添笑着给出了保证,“放心,公门是个讲道理的地方,不会无缘无故冤枉好人的。”
我有点尴尬,或许因为身份的缘故,导致我一直对公门的人抱有一些芥蒂,尤其吴添还是六扇门的人,和曹英一样隶属于某个神秘部门,而这个神秘部门恰好又是专门针对修行者而建立的,因此相处起来显得并不是那么自在。
吴添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边下楼边说道,“我们这个部门成立的意义,是为了维持术道界的平衡,一般只要不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部门便不会随意插手术道界的争端,你也不用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戒心。”
他这话搞得我更尴尬了,林远则岔开话题道,
“对了吴哥,你供职六扇门究竟有几个部门啊,曹英不是在东南那一带活动吗,怎么你会被调到贵阳?”
吴添笑了笑说,“上面为了平衡各个地区的稳定,把六扇门负责的区域划分成好几个板块,主要氛围东南、西南,西北和东北,还有一个片区便属于帝都了,那里也是六扇门的总部所在。”
吴添供职的地方主要负责维护西南这一带的事务,总之凡是和这些修行者势力相关的业务,他都有参与的资格。
我哦了一声,心说国家对修行板块有着如此细致的划分,看来自当年“破四.旧”之后,对于修行者的看管依旧没有丝毫放松,只是从明面上转移到了暗处而已。
吴添说,“其实这样做也是为了进一步维护国内的稳定,修行者大多是一帮与天争命的人,老话说侠以武犯禁,一个人如果获得了远超普通人的能力,难免会滋生骄狂,也由此诞生出了各种各样的不法狂徒。”
比如上世纪轰动全国的“成都僵尸”事件,以及“重庆红衣男孩事件”、包括重庆鬼公交事件,这些诡异的大案背后,都少不了修行者的影子。
也是出于这个缘故,国家才会专门组建针对修行者的六扇门,说到底他们的身份同样是“警察”,只是针对的歹徒执法环境不同罢了。
没多久我们就驱车来到了殡仪馆,许斌的尸体并没有火花,上面考虑到他死亡方式过于诡异,便在殡仪馆下面找了一个冻库,专门用来存放尸首。
这里有专人看守,除了家属之外,其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我们刚步入走廊,就被几个穿制度的人拦下来,吴添则是不急不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证件,凑到带头的工作人员面前小声说了句什么。
后者的态度顿时变得恭敬起来,热情地打开库房大门,“原来是吴科长,请进吧。”
看样子吴添虽然不是警察,但他所在的系统权利却凌驾于一般的执法机构之上,这点倒是让我没有想到。
步入专门用来保存尸体的库房后,我在走廊附近看到了正蜷缩在那里的小美,小美身边还站着几个刚从外地赶来的家属,估计都是跑来处理许斌后事的亲人。
我单独把小美叫到一边,跟她介绍起了吴添,小美毕竟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对吴添有些畏惧。
我安慰她别怕,说这位仁兄是来调查你表哥死亡真相的,待会儿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用有任何保留。
小美看了看我,点头说知道了。
接着我们又去冷库看了看许斌的尸体,经过低温保存,尸体身上的虫卵已经被完全冻僵,彻底失去了活性,只是那个小腹上的“破洞”还在,隐隐能看见里面的萎缩的内脏和肠器,死状惨不忍睹。
吴添仔细查看了尸体被虫子啃过的地方,不禁将眉头紧皱起来,寒声说,
“这个下蛊的人心肠实在歹毒,看他下咒的手法,应该是一种失传的蛊降。”
蛊降是一种混合了虫蛊和降头术的特殊法咒,通常只有在国境线那一带才会流行,如此说来,这个对许斌下咒的家伙,很有可能并不是中国法师。
我询问吴添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吴添告诉我,他会把关于的许斌的事情对组织进行汇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专人过来处理这具尸体,
“另外我们也会以许斌的身份为突破口,调查他最近都和那些人厮混在一起,顺利的话应该不久便会查出那个盗墓集团的藏匿点,对了……”
话说到这儿,吴添忽然看向我和林远说,
“等我们找出那个盗墓团队之后,便会立刻实施抓捕,到时候可能还需要邀请两位出面,毕竟这个组织的人也盯上了你们,两位不如配合我们行动,一起铲除这些败类。”
我迟疑了一下,没想好要不要答应,林远却笑嘻嘻点头说,“没问题,刚好我也想搞清楚这些人的来历,顺便把铜镜背后的秘密揭露出来。”
离开殡仪馆后,我对林远抱怨道,“你怎么不问我意见就答应了,咱们是术士,吴添又是公门里的人,这样搅和下去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