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想到了自己途中遭遇的那只变异獒犬。那只异兽,肯定也是有着灵智的。
按照那扎上师的理论,那只变异獒犬应该就是两只不同物种之间的杂交品。
赵言不明白那扎上师在担心些什么,再怎么变异也只是两只野兽而已。而且照常理说,这类东西越是通灵,就越懂得趋利避害,特别是像雪豹这样本来就离群索居的动物,它们生活的轨迹与人类根本就不相重叠。
“或许不只是那两只。”犹豫了片刻,赵言还是将自己的遭遇完整的向那扎上师描述了一遍,包括那只獒犬身上的细节和攻击的手段。
“如果您的理论成立的话,那么这片区域内至少有五只这样的异兽。”
那扎上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难道是那里泄露了……”
他来回转着圈,脸上满是焦灼之色。
“不应该啊!距上一次开启还不到八十年的时间,地轴再怎么变动,也积蓄不起如此量级的浊气才是……一定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一定是的……”
边说边匆匆向外走去。及至走到门口,才想起赵言的来意。那扎上师重重的拍了一下额头,待回过头来时,眼中已是恢复了平静。
“你那只小猫没事的,它只是缺少营养……这类东西的幼生期本来就长,你又在它还未完全断奶的时候就将它抱了回来,缺少了母体独特的营养,生长的慢一些也是应该的……”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那扎上师似乎非常的忙碌,赵言有好些天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渐渐的,赵言也就不再关注,转而开始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他有一种直觉,从现在到来年雪化的这段时间,可能是自己最后悠闲的时光了。
……
随着赵言俯首猛然一吸,一道细如发丝的白光被从玻璃瓶中抽离,然后被一股不断震荡的气流裹挟着,沿着赵言的口鼻一路向下,似慢实快的进入了他的两肺。
沿途,这道白光如同有着生命般不断的左冲右突,却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这股看似紊乱无序的气流。
而随着这道白光的进入,赵言肺部原本有些懒洋洋的那枚剑丸立刻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凶猛的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寸许长短的身体两下里一环,将这缕白光给牢牢的锁住,任它如何挣扎也是不动,然后一丝一毫,缓缓的吸收了起来……
片刻之后,赵言吐出一口满是腥味的气息,然后封上瓶盖,结束了这一次的吐纳。
赵言苦笑了一下,只是剑丸与金气争斗之间逸散出来的气息,就已令他的肺部受创不浅。接下来的几日里,怕是不能重复这个过程了。
但同时心中也是暗喜,能与剑丸作如此争斗,这缕金气的品质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几天的时间,经过不断的尝试,赵言自感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剑丸的本质。
剑修一道本来就只知修命,而不修性。从来算不得是修行正途。作为其中的一脉分支,剑丸虽然看上去有着种种神异之处,但也脱不出这个窠臼,只是一种杀伐的手段。
就赵言自己的体会,利则利矣,但究其本质而言,却反而是一种退化,
而且相比有一丝九转归元,复返先天可能的剑修正途,剑丸更是无法相比。它毕竟只是无根之木,每使用一次,都有着消耗,需以外来纯粹的金性加以补充。
但这种补充却又不是直接将剑丸置于一大堆普通的金属之上就好,而是要加以细细的洗炼。
这就是那扎上师所授那套采气法价值10金的原因。
它通过一种独特的呼吸法,可以从普通的金属中提取出一星半点的金性物质来。
然后再将这些金性物质揉和进剑丸中去。
而传自青叶道人的洗剑法,则是要求从一些特殊的利器中提炼。与那扎上师所传的那一卷相比,它在多了不少限制的同时,却也简单快捷了许多。
但以赵言这几天尝试得来的经验,也不是剑器越锋利越好,而是要求一种纯粹。现代高品质合金的刀具,其金性反而不如古代一些手工打制的刀具上含量来得高一些。
但同为金性物质,相比于从普通金属中提取的,后者不只是在数量,质量也是天差地别。
两者一个胜在广度,另一个则着眼于精度。
而不论采用哪种手段,提取出来的都只是金性物质而不是金气。想要彻底化为已用,还需长时间的纯化、蕴养。
这也是赵言当时一听有另外一缕金气就喜出望外的原因了。不论品质高低,那都是可直接供剑丸吸收的。
无非是因为剑丸品质的高低,增加质量的多寡罢了。
看了一眼盘卷在食指处的剑丸,赵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看来,那缕金气的品质并不在这剑丸之下。只是那么一丝之数,就已令这剑丸似乎隐隐涨大了一分。
剑丸的祭炼已经走上正轨,接下来就是一个水磨的工夫,不可能一蹴而就。赵言放下这一头的心思,将注意力投注到了《血魔经》的修炼上。
毕竟按那扎上师的说法,这门修行法或许关乎他未来的方向。
半张A4纸大小的柔软金纸平铺在赵言面前的桌子上。这金纸非绢非帛,却又薄如蝉翼。像是现代工艺将一整块金属直接压制而成,却又有着金属不可能拥有的柔韧与延展性。
这就是花了他足足5000金才兑换来的《血魔经》残卷。
这半张金纸像是被人用暴力从什么地方撕扯下来似一般,断口处参差不一。但任赵言如何用力拉伸、撕扯,也不见丝毫的变形。
要知道以赵言现在的力量,就是一块三寸厚的铁板,他自信仅凭双手之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撕裂了开来。
看着面前的这半张金纸,赵言的面色有些凝重。这东西他到手已经有些时间,虽然已是琢磨了许久,大概也弄清楚了一些东西,但他却始终没有下定修习的决心。
哪怕那是花了他整整5000金之数换来的。
整部残卷全篇365字。常人不要说细细辨识,单单只是一眼望去,就见一片滚滚血海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之气立时就会充塞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
能保持神智不为所迷就已经是意志力极端强大了。
也就是赵言,以自身强大的精神力为依托,通过几天的时间才如蚕食般一点一点硬生生的将其给啃了下来。
这期间赵言好几次怀疑他的这种学习的方式是不是正确。毕竟按那扎上师的说法,这部秘法它是有意识的在世间流传的。那么它显然需要更多的受众,而这种学习方式却无疑大大限制了它传播的广度。毕竟如赵言这般条件的,当今世上怕是真找不出几个来。
应该还有更简便、更人性化的方法才是!
赵言暗暗自忖。
通过对那365字的通读理解,反复琢磨。赵言发现他到手的这卷残篇可能是整部《血魔经》的起始之卷或者说是总纲。
如果他的理解没有出错,那么不论是上面那365个不断流淌的血字还是手中这半张残卷,应该都是源自所谓的原初血魔的一滴血液。
类似于血脉传承一般,只是它将本该由精神接受的信息直接以文字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也就是说,正确的学习方式或许是将它直接吞食下去,与自身融合!如基因扩散一般,主动接受其中力量的浸染。
从而直接获得最原初的那一点真意。
但哪怕只要直接吞食就能获得最正确的引导,最直接的力量灌输,赵言也不会选择这种可能失去自我的方式。
不同于自身血脉的觉醒,这种外来力量在体内苏醒并占据身体的过程太可怕了!
而放弃最直接的引导,再想学习其中的真意,就需赵言投入足够的时间来加深对经文的理解。
通过几天的反复诵读,今天赵言终于摸索到了一些这部魔经的本质,以及它与众不同的修炼之法。
在赵言看来血魔之道的本质就是分合之变。
修习这篇秘法有成,只要其中一点意识不灭,哪怕粉身碎骨,都有一丝卷土重来的可能。
以赵言现在的认知,那可是一门了不得的神通。不但需要自身意识分化万千,还需将那些分离出去的意念以自身神气加以统合,不使之独立于外,才有可能使出这等变化出来。
任何一个前置条件未达到这等层次,贸然使用,短时间内可能还看不出什么来,时间一长,就不只是最终能否收拢起来的问题了。
精神分裂、记忆缺失或许已是最轻的症候了。
那扎上师虽然阅历深厚,但他毕竟没有深入的了解过这部魔经的本质,所以他当初的一些话语,在赵言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泛泛之谈。
抛开他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所谓与天地同体而生、无上大道或是杀戮之道什么的玄之又玄,离赵言太远,一时半会儿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只是单纯的将它当作是一门功法来看。以赵言的理解,这部魔经其实是一门攻防一体的体术。它通过杀戮与掠夺来壮大自身,走的是损有余而补不足的路子。
这就是那扎上师口中的血魔之道。
从小的环境与后天的教育,造就了赵言极端的利己主义。只要于自身有用,赵言其实并不忌讳杀戮。他只所以拿不定主意,除了有些惧怕血魔这种异种太过于强大,在体内觉醒后的不可控,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本魔经它居然有两个不同的修行方向。
法和术!
一种是将它当成根本法来修行。如同正常的修士,以那滴魔血为引,修炼一口腹中的“枯髓元息”。以此为根本,通过掠夺不断强化自身。最终由量变引发质变,将自身进化成一种能量体般的存在,在虚实之间出入,有质而无形。
攻只需和身一扑,退则隐于无形。
不论攻守进退,首先就将自身立于了不败之地。
而且这个方向的另一个好处是修行者可以自己把握进度,能够随时调节心理,从而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因心理崩溃而走上极端。
缺点同样明显,众所周知,稳妥的另一个代名词就是进度的缓慢,由此而来的后果就是在遭遇另一个可能的血魔时容易成为对方的资粮。
但不论优缺点如何,它最大的好处在于,只要这世间的生灵不曾灭绝,那么通过掠夺就能始终维持住能量体的形态,从而达成一种另类的长生久视。
另一条路则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方向,它完全摒弃了未来与可成长性,而是直接将其当成一个工具来用。
以自身的精血不断浇灌、祭炼那滴原初魔血,使之化为与自身基因同质的存在。然后以这滴血液为引子,向内深入的挖掘身体最原初的那一个点。在确保不被感染的同时,使身体逐步适应血魔的这种特质。
直白的来说就是将身体当成一个容器来用。
用时融入,不用时取出,取舍之间全凭自身意念。
整个过程除了那点血液需要通过祭炼,融入自身的意念,以方便掌控外,其它完全不需要人为的引导。一切都是由那滴魔血自发的进行。而且它不假外物,也无需修炼,简单的令人发指。
只需让那滴魔血吸收足够高品质的血液,就能使宿主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战斗力。虽然血腥,却能帮助初生的血魔们在世俗间迅速站稳脚跟。
缺点也同样明显。
它只是用于战斗的工具,并不会提升宿主本身的力量与境界。相反,每一次的使用,因着魔血扩散的需要,总会有一部分的魔血自觉或不自觉的融入宿主的细胞。事后还需以极大的耐性逐一将其拔除。
这就是一柄双刃剑!使用者必须小心的控制好其中的度。
否则天长日久之下,极易形成尾大不掉的场面。毕竟不是心血相系之物,借用了祂的力量,宿主就需要小心的控制魔血的成长,以免遭遇来自祂的反噬。
也就意味着这种手段并不能作为常规的战力来使用。
这一状况在同质血液短时间相融过多的情况下,也会产生相同的效应。换句话来说,就是当有朝一日,赵言遭遇另一个同类时,他可能会面临两难的境地。
走这条路,宿主的意志与精神的强大与否无疑是其中的关键。
两条路,两个方向,赵言不知道别的血魔是如何选择的,毕竟这世上有没有另一个血魔都是另说,也就无从供他参考。
赵言的眸光急剧闪烁,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按照那扎上师的说法,这半张金纸一旦具现出来,那是有着时效性的。时间一过,祂就会消失无踪,另寻宿主。
赵言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片刻之后,赵言的眸光终于清明了起来。最终,他还是决定走“术”这个方向。
在见识了剑仙那匪夷所思的手段后,这几天来,赵言总是会无来由的感到不安。他知道这是来自心灵最深处的警告,为此,他迫切的需要一门能与之抗衡的手段来安抚来自心灵深处的悸动。
否则时日长久之下容易形成一种自我暗示,日后一旦再碰到类似的手段,未战就已先怯了三分。
但神通手段又哪里是那么好得的。即便是有,也还得形成战斗力才行。
想要速成,也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一条路了。
那扎上师当初给出的方向无疑是让赵言走长生久视的路途,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把握住当下才有可能展望未来。
除此之外,促使赵言选择这一个方向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在那半张金纸的最后部分,在那被撕扯开来的最后一段内容上,还记载了一门名为“血遁术”的飞遁之法。
身化血虹,飞遁无迹。
没有亲身的经历,赵言也不知这门“血遁术”在这方世界是否还具有字面上所示的那般神通。
因为看起来这完全违反了本世界的物理规则。
虽然有剑遁的先例在前,但与前者不同,那魔经上所承载的内容一看就知道是外来的规则,是否契合这方世界的本源都是两说。
但以人身实现飞天的梦想,那曾是赵言梦寐以求的手段。不说前面的杀伐手段,只要能让他飞起来,在赵言看来,就已经值得5000金之数了。
向往更广阔的天空从来都是镌刻在所有生物灵魂深处最执着的渴望。那也是生物从海底、陆地直达天空最原初的动力。
……
在屋内寻了个看着有了年代的铜碗,赵言仔细的将它擦试干净。然后从双手十指尖依次逼出一滴滴略带着一丝金黄的血液。
“咚、咚、咚……”绿豆般大小的血滴凝重如水银般滴落在了铜碗之中,发出如金属敲击般的声响。
不过十滴的数量,在碗底聚拢成小小的一团,甚至连碗底都没有没过,赵言却已是脸色发白。
要知这可不是普通的血液,乃是他一身精气神所系。这等精血在人体中可是有着定数的,别看只是十滴的数量,却差不多已是接近总数四分之一的量了。
不等气息平定,卷起桌子上的金帛,赵言小心的将它置入铜碗之中。
只一触碰到血液,一股如烟似雾的氤氲之气立刻从金纸上升腾而起。同时它原本挺括、柔软却又坚不可摧的质地也如同一滩烂泥般四下化散了开来。
差不多几个呼吸的时间,烟雾散去。只见一粒黄豆般大小的腥红血珠散发着妖艳的红光,静静的躺在了碗底。
鼻中闻不到丝毫的血腥味道,反而有着一股淡淡的馨香。同时一点点隐约可见的字痕如蝌蚪般在血珠中钻来钻去。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就是那滴原初魔血的本来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