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年青的有些过分的脸,当然,这是就对方所处的这个行当而言。
在赵言想来,能在中情局挂的上号的,那么眼前的这个德里克不论是潜势力还是手腕关系,在这个行业中必定有其特殊之处。
作为一个边缘人物,赵言非常清楚,越是这种古老的行业,其内部的竞争就越是残酷。想要在其中冒出头来,需要的可能是其它职业几倍甚至是十几倍的付出。
而眼前这张甚至还略带着一丝痞气的脸,实在与他想象中的人物对应不起来。
“疤眼……大人物啊!找我来,有事……”
年青人仰靠在椅子上,双眼没有焦点的打量着站在面前的赵言,一副药嗑多了的样子。
赵言略微上前一步,站在一个令双方不会过于紧张的安全距离上,将手中的金属盒子轻轻往桌子上一推。
年青人也就是德里克打开盖子,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然后他的身体微微一震,无神的双眼立刻有了焦点,整个人也立马精神了起来。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德里克从抽屉中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仪器,对着两支针剂一扫。“滴”的一声后,一行闪着蓝光的编码分别出现在了两支针管上。
“ASN513E1、ASN513E2”
“嚯、嚯、嚯……瞧瞧我看见了什么……专门配属给神殿的5号针剂……还是第一层级人物专用,小子,你不会是打劫了某个老家伙的私生子吧……
唔!这个序列的编号还是第一次看见,基因研究室的进度还挺快的吗……半年不到,这就已经第5代了……让我来看看这个E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德里克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另一个抽屉里翻出一本薄薄的本子。
“试验型、未量产型……”
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怎么会是这样,这就有些不好估价了呀……”
半晌后,德里克抬起头来。
“我不管你是绕了几道弯才搭上了亨利的关系,但总归是通过他的渠道才来的这里,这个面子我得给……
我跟你直说,这种类似的针剂我这里的收购价是五万美元一支,但那是指那类成熟的、量产型的产品。而你手上的这两支是最新的型号,照规矩应该还有30%的溢价。但可惜的是,它们显然只是试验型号,如果我收了,有很大概率会砸在我的手上,毕竟没人愿意当试验品不是……”
德里克搓了搓手,“当然,你也可以留着自己用,毕竟那是你的东西,你应该知道它具体的功效……”
“好吧,当我没说,你来这里就是寻求脱手的,但价格就不能按这样来了。”
看着一言不发的赵言,德里克咽了口唾沫,“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放在我这里寄卖,要是有愿意冒险,或者识货的买了去,不管你卖多少,我只抽你30%。
如果你急等钱用,或是嫌寄卖这种方式的时间太长,那就选第二种,一口价,三万一支,我拼着冒点风险,你也稍稍退让一步……”
“三万!”赵言顿时有些犹豫。
这个价格的确是低了点,跟他的心里价位也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一来自己急需钱用,二来这家伙明显是吃准了自己这东西来路不正,急于脱手,才想要狠狠的宰自己一刀。
算了,难道还真能自己拿来用不成。赵言叹了口气。
“成交!”
半小时后,口袋里揣着六万美元的赵言在享受完一顿丰富的意大利大餐后,走进街角的一家服装店,在离开之前,他准备为自己选购几套合身的衣服。
与此同时,西斯托五世教皇宫的二层。
在世俗眼中早就已经见了上帝的现任教皇身着盛装,站在大厅的中央,周围是一圈同样盛装的红衣主教们。
除了锁闭在西斯廷教堂中的那部分主教们,教庭现任所有实权部门的主掌者,一个不落的全在这里了。场面一时间蔚为壮观。
眼前的这些人,才是教庭统治世俗的真正力量。
“都准备好了!”教皇问询的目光投向了他的红衣主教们。
“是的,陛下,所有的一切都在按先前规划的步骤进行,对可能因为异常现象而引发的骚乱,各部门也都有详细的应对措施,只是……”
白发苍苍的国务卿悲声道:“只是陛下,真的需要如此吗!”
“一切都是为了神圣教庭的延续,为了主的荣光能继续照耀这片土地,这是我们在座所有人的共识……
再说,新的教皇都快选出来了,难道现在我还能反悔吗……好了,米迦洛,我已经断食七日,虚弱的都快站不稳了,你就不要再耽误我的时间了……”
现场一片寂静。
“还有什么其它问题吗?如果没有,那我们开始吧!”
“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您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您是万物的起源,生命的归宿,您高于一切,主宰一切……
您卑微的仆人向您祈祷,祈求您免除他的罪恶,怜悯他的弱小,宽容他的冒犯,祈求您赐于他力量,赐于他代行您地上的权柄……”
一连串冗长的祈祷后,教皇将右手放在了面前一部青铜封面、泛着淡淡古意的圣经上。
然后微微低头,由他的侍从官将一顶冠帽戴在了他的头上。
整顶冠帽高高耸起,是简单的一重冠的式样,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荆棘编织而成。从编织手法和荆棘那古旧的色泽上,可以看出这顶冠帽应该具有非常久远的历史了。
在戴上教皇头顶的一瞬间,荆棘上的每一根尖刺都像是具有了生命般,深深的扎入了教皇裸露的头皮之中。
“咕咚、咕咚”,现场寂静无声,但这诡异的吞咽声却在众多红衣主教们的心中响起。
这顶荆棘冠仿佛在饱饮教皇的鲜血。
再次抬起头来的教皇面色发白,骤然显得苍老了许多,但精神却出奇的旺盛。
一件物品被迅速搬到了教皇的面前。
破碎的圣杯和里面一只正在垂死挣扎的甲虫。
“主说,肉眼所见,皆是虚妄;那信主的,必得永生……主因怜悯它的卑微而降下恩典……主将免除它遭受的罪……”
话音刚落,教皇整个人佝偻了下去,同时身上亮起一层乳白色的光,看上去就像是一盏两百瓦的灯泡。
他抬手向着那只甲虫一指,
圣杯中残存的少许液体缓慢的雾化了起来,与空气中某种神秘的物质发生反应后,一层白茫茫如雾状气体般的东西扩散开来,然后以教皇宫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散发开去。
大预言术。
教庭所有传承秘术中至高的神术。
雾气转眼遍布整座城市。然后如恒星塌缩般,带着被它牵引、扰动起来的更大气旋,,缓慢而坚定的向着教皇宫方向流去。
现在的梵蒂冈,是全球天主教徒们目光的焦点。
教皇的生死未卜,疑是新教皇选举仪式的启动,官方层面含糊其词的态度……这一切的一切,汇聚起了全球信徒们的目光。
这段时间,海量的信仰之力每时每刻都在朝这里汇聚。
在这个时间施展大预言术,所能达成的效果,无疑是平常时间所不能比拟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海量信仰之力的滋养之下,圣甲虫身上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眼见着形势好转,包括教皇在内,所有的教庭的高层都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值得的……
国务卿不知道向谁低声咕哝了一句:“开始吧!”
“当、当、当……”圣彼德堡大教堂的钟声一声声的响起。
“教皇陛下已经蒙主恩召,重回神国沐浴主的圣光……”梵蒂冈教庭发布的教皇逝世的讣告,伴随着圣彼德堡大教堂的钟声,由现场的各家媒体传向了世界各地。
与此同时,西斯科教堂的烟囱中飘起了白色的烟雾。
新一任的教皇,诞生了。
一时间,信仰之力,更浓郁了。
教皇宫,众人的目光投向了摇摇晃晃快要站不稳了的前任教皇陛下。
大预言术的施展,虽然是以信仰之力为媒介,但却是以施术者的生命力为代价的……
现在,该到最后一步了。
“主说,存在的终将存在,神圣的,必将永远……”教皇身上猛然暴起一团更加明亮的光芒。
众多主教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光芒之中,圣甲虫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它那两根长长的触须如雷达天线般四下转动了起来。
一息后,两根触须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就是那里了,那里有一股令它厌恶的味道。
圣甲虫摩娑翅须,聚拢起白光的力量,“唧”的一声,发出了一道攻击。
随后有些委靡的在圣杯底部趴了下来。
一道无形的波纹掠过空间。受到波及,现场的众人一时神情有些恍惚了起来。
等众人清醒过来,他们看到的,是一只略显委靡的圣甲虫和依然遍布裂痕的圣杯。
至于教皇,只余下那顶神秘的荆棘冠和空荡荡的一套衣物。
虽然清楚这是早已注定的结局,但面对什么也没有留下的教皇,主教们还是心有戚戚。
紧跟着主教们回过神来,第二道预言好像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
“刚才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有效果,难道是教皇的生命力不足以支撑……”
“不是,预言术发动了,但本应用来修复圣杯的力量被圣甲虫给截留了,它好像对什么东西发起了攻击。”信理部长文森特沉声说道。
“我们只是受到了波及。”
主教们面面相觑。圣甲虫为什么会毫无缘由的失去控制,在白光大盛的那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场没有摄录器材,也就没法子帮他们提供些什么。
半晌,国务卿开口了:“既然猜不出发生了什么,那么索性什么也不要去想,至少我们还是达成了一半的目标不是吗!”
他看了一眼虽有些委靡,但整体状态良好的圣甲虫。
“保住圣甲虫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圣杯……再看看吧……实在不行,大不了到时候请新任教皇再牺牲一下,为了主的荣耀,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对吗……”
主教们默然。
“好了,散了吧!接下来还有教皇的葬礼,新任教皇的加冕,各部门人事的调整……在新任教皇还没有能力接手所有事务之前,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在等着我们去处理。各位,我们各自的担子很重,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雾起的时候,赵言已经为自己选好了两套衣服,正准备付款。忽然收银小姐惊讶的叫了起来:“好大的雾啊!”
看着从门缝处渗透进来的白色雾状气体,赵言有些惊疑不定。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刚进店时,外面明明还是月朗星稀的天象,怎么会忽然之间就浓雾弥漫。
这里虽然地处沿海,半夜起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雾气绝无可能会有这般速度的扩张。而且,最重要的是,赵言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与自己精神相同频率的力量,此时此地,只能是信仰的力量。
浓郁到实质化的信仰之力!
发生了什么!会与自己有关吗!
“买单!”赵言朝这位满脸雀斑的女孩示意。他决定尽快离开这里,而不再等待新身份的到来。身处天主教的大本营,又发生了如此异状,令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灯下黑是不错,但离灯火太近有时也意味着有被意外伤到的风险。
忽然,赵言拿着纸币的手指一僵。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莫明的力量作用在了他的身上。这种略带冰冷却又有如实质的触感,赵言在雅加达时有过体验,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未知的存在锁定了。
是谁在针对自己!
还不等赵言做出有效反应,打击已接踵而至。
“嗡”的一声,一道波纹从虚空而来,无视赵言的身体,直接作用在了他的识海。
识海空间剧烈的动荡了起来,与此同时,笼罩在他神魂四周的那层淡淡的黑光正在被迅速蒸发。
不,不是蒸发,而是在与那道如潮汐般汹涌而来的波纹,做着相互抵消。
赵言浑身僵直,一动也不能动。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层黑光越来越是稀薄,而那道波纹却在与黑光相互抵消的过程中,以坚定而不可动摇的速度,一步步的向他的神魂逼近。
赵言有一种明悟,一旦被这道波纹触及到自己的魂体,那等待他的,只会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啵”的一声轻响,黑光终于消去,此时,波纹也已是强弩之末,只余最后一道,但对已经赤手空拳的赵言来说,这已经够了。
他苦笑起来,这次可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他四周盘旋的燃灵火“嘭”的一声,整个爆散了开来,为赵言披上了一件火焰的外衣。
得此一挡,赵言终于从魂飞魄散的必死局面中被强拉了回来。
来不及为自己避过一劫感到庆幸,赵言第一时间放开自己的神魂,一口将恢复常态的燃灵火给吞了下去。
长时间以来,赵言与燃灵火的关系相当微妙。虽然后者因赵言而得以存世,但在两者的关系中,赵言却并不处于支配的地位,而更像是一种奇怪的共生关系。
这不是赵言不愿意更进一步,取得主导地位。而是当初的燃灵火,虽然弱小,但其核心却是独立而完整的。而以其先天生物的位格,更兼处于不断成长之中,想要强行认主,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时此的燃灵火,它的状态却极其的不妙,甚至比它刚从神晶中脱离时还要有所不如。
整体已经缩小到米粒大小,最重要的是,从它的核心处还不断的向外爆出一点点的火星。
这些还在不断向外逸散的能量,说明燃灵火已经不能有效的控制身体,它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此时赵言以自身的精神力为它孕养,虽然在短时间内损害了自身的利益,却也一举帮助燃灵火稳固住了核心。同时借着精神力的反哺,也使得他成功的在燃灵火的核心处种下了自己的烙印。
虽然依旧不可能做到如臂使指,但在两者关系中,毫无疑问的,此时的赵言已经处在强势的位置。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达到以我为主的状态。
当然,赵言也清楚,以燃灵火的先天本质来看,这个目标或许在他的有生之年也未必能够达成。
但赵言已经相当满足,毕竟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啊……啊……啊……”一阵刺耳的尖叫将赵言惊醒了过来,他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重的尿骚味。
赵言连忙退开一步。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听“喀喇”一声轻响,已经融入他脸部的那张面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裂开,然后如破碎的玻璃般从他的脸上“簌簌”的掉了下来。
“噗通”一声,这回雀斑妹子一声不吭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十几个各形各色的相貌在同一张脸上依次变幻出现,然后开裂掉落,这种状况,任谁也承受不了。雀斑妹子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了。
看着掉落一地的碎屑,赵言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这才到手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