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然”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和许彦牵在一起的手，有些微微发愣。
她看了看酒店里摄像头的方向，心道那两个家伙，此刻一定见到了刚才那幕，还指不准怎么嘲笑自己的呢。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现在再松开手，或许会更加尴尬。
开始怎么就能那么自然，一见到许彦便主动抱了上去，还顺便拉起他的手，将他朝酒店内带去。
一定是李雅然原本就对许彦心怀不轨，所以自己才受了她的影响。一定是这样！“李雅然”自我安慰道。
她再次瞄了一眼许彦牵住自己的手，可是他为什么也能够这样自然呢？甚至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莫非这么多年的守护，已经让李雅然深深刻进许彦心里，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一直都认为李雅然就是自己的人？
“李雅然”暗暗吐了吐舌头，好在餐厅的位置本就离门口不远，她引导许彦落了坐，自然也就能够松开手了。
“那个......你想吃点什么尽管点呀！这家餐厅的烤羊排味道非常不错。当然，他们也有很多其他菜品，我让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你看一看吧。”
“李雅然”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摆放着的几个空盘收拢起来。
直到此刻“李雅然”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许彦会不会认为自己吃得太多了？“李雅然”看着已经吃空的一盘牛排一盘羊排，以及面前盘子里剩下的一条肋骨有些出神。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两份甜品走了过来，“女士您好，这是您点的驼乳芝士以及玫瑰乳酪，请您慢慢享用。”
接着，服务员将菜单放在了许彦面前，又将桌子上的空盘全部收走了。
许彦表示自己根本不饿，因此只点了一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杏皮茶。
在最初重逢的喜悦消退之后，对坐的两人都觉得眼下有些尴尬，好在“李雅然”面前还放着两份甜品，她可以用吃东西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发觉他们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李雅然”率先开了口：“你真的不吃点什么吗？这里的东西味道都很不错，肯定比你在组织里吃到的要好。”
许彦淡淡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吃过饭才出来的。”
“噢。”“李雅然”拿勺子将面前的玫瑰乳酪搅得乱七八糟，连她自己看起来都不剩几分食欲了。
“那个......你怎么会想起过来的？”“李雅然”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可话音刚落，她的脸颊便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
“嗯，你一个人过来这边，我实在有些不放心，所以出来看看你。”许彦倒是实话实说。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酒店里非常安全呀！假如在酒店还能出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国家的整个治安，恐怕早就乱套了。”停顿了几秒，“李雅然”继续说道：“假如是因为那个智能，如果它想要做些什么的话，就凭你一人，也根本无法阻拦他。”
“嗯，我知道。可我就是想来见见你。哪怕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李雅然，我也还是想来见见你。”
直到这一刻，许彦索性不隐瞒了。
整整十一年的时间，若说他对于李雅然只有愧疚之意，那连他自己也不可能真的相信。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目睹了太多的生离死别。那些明明是挚友的人，仅一瞬间就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永远不会再回来。那些前一晚还在畅谈的队友，第二天就被深埋地下，彻底沦为未知的牺牲品。我的生命中已然充斥了太多的遗憾。如今我实在不想继续遗憾下去。”
许彦端起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茶，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雅然：“所以这一次我也不想替自己找更多理由了。我就是想要见到你，单纯地想要见到你，迫切地想要见到你。”
或许没有料到许彦会说得如此直白，此刻“李雅然”的脸颊染满了绯红，如同一只熟透的番茄。
她不由自主地埋下头，丝毫不敢直视许彦的眼睛。
“李雅然”不禁在心里自嘲起来，没想到一个以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自诩的人，竟会被一个人类的表白吓倒。
都怪这身体该死的内分泌，才会令她此刻心律不齐，手心粘腻。
由于不敢抬头，“李雅然”只得将视线落在许彦搁在桌子上的手指上。
许彦的手指看上去修长且有力，“李雅然”仿佛能透过他皮肤下充盈的血管，感受到他磅礴的心跳。
仅一瞬间，大量不知来源的文字如蚂蚁一般爬满了“李雅然”的大脑，让她瞬间浮想联翩起来。
比如白色的床单，比如暗红的血渍，比如朦胧的灯光，再比如丢在地上的枕头。
而脑中的每一帧画面中，都有面前这双骨节分明的手。
为何人类的大脑会不受意识的控制？
“李雅然”感到有些新奇，又有些无力。
自从进入了这具身体之后，“李雅然”还从没有感到如此纠结和矛盾过。
这样的情绪看似无关紧要，却时刻牵动着“李雅然”的心绪，让她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李雅然”用力地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并努力地将那些本不该出现的画面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
可当她抬起头与许彦目光相遇时，那些好不容易才抹去的画面，一瞬间又清楚地显现在她的脑海中，弄得她有些心烦意乱，并且呼吸愈发局促。
反观许彦，他此刻的状态也并不比自己更好。
明明喝得是茶，可“李雅然”同样从他的脸颊上看出了红晕。看来说出那番话之后，许彦同样忐忑不安。
想到这里，“李雅然”顿时平和了许多。反正事已至此，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她索性放下勺子，认认真真地注视着许彦，一字一顿地回应他的热切，“谢谢你心中挂念着我。事实上，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你，我的心中同样充满欣喜。”
“李雅然”扫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我相信假如此刻是她坐在你面前，她也会说出同样的话。你用这么多年的时光来证明你的诚意，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我相信无论是谁，都一定会原谅你的过失。所以从今往后，你无需再感到愧疚。我原谅你了，真的原谅你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彦试图解释。
“我当然明白。可是依照我的身份，并不能给你任何回应。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过清楚才好。如果还有机会，那就等她真的坐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再告诉她吧。”
委婉地拒绝后，“李雅然”扭头看向了窗外。
天色愈发深沉了，漫天的星光看上去也更加清冽。
正是这种清冽使“李雅然”无比清醒。
纵然身体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反应，可她的意识却是独一无二的。她从未将自己当成过李雅然，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即使人类大脑在零点一秒内能产生莫名的冲动，可理智告诉她，她其实算不得人类，她也并不爱许彦。
纵然许彦为“李雅然”做了再多的事情，自己都不可能爱他。
许彦知道“李雅然”不想令自己尴尬，因此他跟随着“李雅然”的视线，同样将目光移向了遥远的星空。人类只有在遥望未知的时候，才能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
“其实我就是想告诉她这一切，我想直面自己的内心。因为我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能与她再见了。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时刻准备着为组织献身。”说这话的时候，许彦的语气无比坚定，可“李雅然”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