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遵循她的意愿。”
李雅然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这几个字。
她着实没有想到，范诗扬竟然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死亡”。看来他对于永生的执着，比自己想象得更为极致。
原以为他只想获得个体的永生，他想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却没料到他的境界早已超出普通人，他将自己当成天地万物，他并不在意某一个体是否保持外表虚假的完整。
只要他在意的事情能够朝着预想的方向行进，他就丝毫不在意自身安危，他甚至愿意随时献身。
此刻的李雅然，心中百味杂陈。
毕竟她从没有范诗扬对于永生的执念，因此，即便能够理解，她却不赞成范诗扬的举动。
可如今看来，她已经没有机会告诉范诗扬这一切了。
纵使现实生活中依然存在一个“范诗扬”，可那终究只是范诗扬的意识，经过自我发展之后的独立个体，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你看，他叫我遵循你的意愿。”那人知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破，索性抛弃了范诗扬的面容，换上一副完全陌生的样子。
只不过，他的面孔随时随地都发生着变化，他转头时是一人，回过身来，又在瞬间变成了另一副样貌。
“他究竟凭什么肯定，我会在意一个小小人类的看法？”
说完这句话，那人举起双臂，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李雅然却从他的眼神当中读出了不加掩饰的仇恨与蔑视。
“人类，就凭你们这些愚蠢而又脆弱的人类，还想左右我的意志？简直痴心妄想！”
话音刚落，李雅然感觉到周身的高墙再次移动起来，只不过速度较先前慢了许多。
她回身看去，原来是庄若水在高墙脚下钉入无数斜支撑，企图阻止高墙继续向前推进。
看见庄若水的举动，那人竟破天荒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无知！就凭你这点力量，又岂能与我抗衡？”
那人毫不介意地让自己的嘲笑在整个空间里蔓延，而后又为了炫耀自己的实力一般，一根一根地折断庄若水好不容易垒好的支撑。
不知是庄若水创造的支撑尤为坚固，还是声音在这个区域中被那人无限放大了，总之李雅然感受到每一次断裂，都犹如一声钻心的嘶鸣，重重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哪怕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神经，她依然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恐惧。
再看向那些不断向前推进的高墙，折断的支撑在墙脚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仿佛生命最后的绝笔。
直到这一刻，李雅然才开始真正地悔恨，为何自己当初那样固执，始终无法接受已经被上传到网络上这一事实。
假如当初的自己早点接受一切，像庄若水一般竭力汲取信息从而提升能力，如今恐怕就能与其并肩作战，她们或许有能力与眼前之人进行殊死一战。
可如今这样的困局，她们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破解。
李雅然知道，粒子或许不会消亡，可她李雅然就要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了。
然而，就在李雅然认定自己即将烟消云散之时，那人却突然住了手。
不知是感知到了意外的发生，还是他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变故，总而言之，他突然站定在原地不再发力，而那些高墙也随着他的缄默一并静止。
庄若水不知眼前这人又在筹谋着什么，她丝毫不敢松懈，依旧拼尽全力与那些高墙抗衡着。此刻她已经处于力竭的边缘，李雅然知道，庄若水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时间一刻不停歇地流逝着，她们等待了许久，那人都并未有接下来的动作。
她们实在不懂，为何那人会突然停止进攻，只不过她们忌惮的高墙突然于眼前土崩瓦解，而那人也和来时一样，悄然无声地不见了踪影。
“他，这是放过我们了？”李雅然不确定地问道。
见庄若水因力竭而栽倒在地，李雅然连忙上前搀扶。
“你没事吧，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李雅然也不管那人是不是真的放过她们了，她只道自己必须带着庄若水离开，否则庄若水会有性命之忧。
去哪里去哪里？李雅然不停地搜寻着她们应该到的区域，她知道庄若水需要大量进食，这就是她恢复体能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思来想去，所有的地方都比不过那里。
毕竟那里是范诗扬为李雅然专门打造的秘密仙境，因此物质充沛，风景宜人。
何况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养伤一定要去人烟稀少且钟灵毓秀的地方。
事不宜迟，李雅然背起庄若水就跑。
好在如今经过磨练的李雅然，虽不如庄若水强悍，却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弱小无能之辈。
仅动心起念之间，李雅然就已经带着庄若水赶到了“万古·殇”所属的服务器。
路过一大群玩家的时候，李雅然甚至暗暗想到，假如那个秘境当中的数据不足以修补庄若水，那她出来击杀几个玩家回去给庄若水补补身子，也并不是不能够接受的事情。
好在庄若水的确足够强悍。
当李雅然将她带入秘境，泡在五彩莲池中时，即使处于昏迷之中，她也开始急速地获取周围的数据用于自我修复。
在确定庄若水并无大碍后，李雅然才开始细细打量四周，毕竟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重回此地，此地其实变化颇大。
除了各种珍稀植物依旧生长旺盛之外，此地的生灵已经极为罕见。而那些建造得美轮美奂的殿宇，此刻早已坍塌荒芜，呈现一片狼藉之景。
看来庄若水离开此地之前，与那几位“李雅然”经历过极为激烈的搏斗，才让此地破败至此。
不过如此一来，秘境的神秘色彩就更甚了，但凡来到此处的玩家，无不会猜测，究竟有那些上神曾在此历劫飞升，此地究竟枯守了多少年的寂寞。
获得短暂安全的李雅然此刻也已经精疲力尽，她择了一块平滑的巨石盘坐在上面，开始思索刚才那人为什么会突然放过她们。
其实李雅然并不知道，不是那人心存仁慈，选择与她们共存，而是许彦和他的组织已经开始动作了，那人自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解决李雅然和庄若水这样的小事情上。
此时此刻，他需要全力应对眼下出现的麻烦。
*
不出秦明月所料，她在远程会议中，果然见到了许彦。
当然，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上，她不可能单独找许彦聊天，更不会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许彦令其分心。
一切都以组织的任务为重。
当这些尘埃落定，她自会履行诺言，替许彦找出李雅然的踪迹。
何况如今的李雅然已经彻底苏醒，即便短暂的消失，秦明月也有信心将她翻出来。
毕竟逃离出来的李雅然没理由继续躲在深山里。
但凡她出现在城市中，秦明月就不信她不会被摄像头拍到。
原以为这次会议只是进行任务分配，可没想到会议内容却令秦明月胆战心惊。
当她听到那熟悉的三个字后面，跟上了“牺牲”二字时，她无论如何都反应不过来，更遑论让她接受现实。
怎么可能？秦明月无比震惊地扭头看向身旁的领导。
领导并未说话，只是朝她闭了闭眼，算做是回答。
素来冷静秦明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直接朝着屏幕大声喊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什么叫做‘李世杰，牺牲’？句号，你来说，世杰哥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你们两个一起去执行一个任务，他却因此牺牲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秦明月的声音彻底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