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汉喆放学回家,见到家里一堆大人小孩子挤在一起抢饭吃,桌上不是青菜就是腌菜清汤寡淡没有油水,顿时有点倒胃口,有点想念以前街上拐子做的肉包子了,想念怀安做的饭菜……姆妈对他现在的表现不太满意,嘴里指槡骂槐地唠叨着:“吃吃吃,就晓得吃,一帮子讨债鬼,读了书又能有什么用,将来还不照样是泥腿子……”
钟汉喆也不理她,随便吃了一点便回房倒在床上寻思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和施怀安分在同一个班级成为同学,这个意外的惊喜令他又感到十分诧异,以施怀安现在的年龄推算应该上小学一年级才对,难道是自己的重生导致怀安的人生走向发生了变化?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学习能力这么的强吗?上次在她家附近转悠,明明看她还和邻居们学拼音字母呢,怎么突然连跳六级上了初一?这不符合常规啊!
怀安现在的父母他在前世只见过岳父施仁美,那时她的养母早已去世了,施仁美虽然也会算盘和识几个字,便和大部分家长一样,对孩子也是放养,并不重视教育,也不可能请名师辅导怀安。现在怀安突然变成学霸,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
而且施怀安似乎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她不太一样,她对自己很冷漠,似乎在刻意回避自己的目光,但按理不应该是今世第一次见面吗?这种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令他很不爽。
一般小女生面对像我这样长得帅又学习优秀的男同学,难道不是欣赏加崇拜?这不科学!
他心中暗暗分析,可能两个人都是跳级到这个班上的,她对我有种天然的敌意,把我当成学习上的竞争对手吗?
对,就是这样的,学习好的人一般性格要强好胜,想和我在学习上一较高下,哼哼~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施怀安,上一世你臣服于我,这一世我也要让崇拜让你心服口服……
施怀安!就算你是孙猴子,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钟汉喆拥有前世的记忆,内心觉得自己曾经对不起怀安,他想要弥补,所以在死后一直纠缠着她,接连两年夜夜入怀安的梦中,不肯去喝孟婆汤不肯去重新投胎。
在钟汉喆心中,怀安心地善良又那么优秀,有很多男同志觊觎。他一直把怀安看的紧紧的,生怕她变心。而这种爱慢慢地变了味。他的疑心越来越重,到了完全见不得怀安与别的男人说一句话的地步;他对怀安的管束越来越严,动辄打骂来发泄自己内心的嫉火焚烧的愤懑,折磨过后又会后悔的赌咒发誓向怀安忏悔。
怀安与他生了四个孩子,其间也离家出走过几次,但因为放不下孩子和正式工作又都被他找了回来。每次钟汉喆声泪俱下的请求怀安原谅,但不久又会故态萌发残忍又变态。
他也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小心眼?他是真的很在乎怀安,但总是怀疑怀安的忠诚。
怀安为了几个小孩忍辱负重,白天要上班,回家又做牛做马伺候一大家,伺候了他一辈子,仍不能使他放心。所有的存款都卡在他手里,怀安的工资则每月按时取出做生活费,没有一分私房钱。她需要买什么都要向他报备同意。
后来钟汉喆患病,临死那几年生活无法自理,有时甚至屎尿都拉在身上,都是怀安任劳任怨的把他伺候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
儿女们不遂他的心,他不要儿女伺候,他只要怀安。怀安的好、怀安的善良使他在临死前深深内疚了,也许是人之将死,他深深地自责和反省,他想要弥补,可是已经晚了。
钟汉喆74岁时,在华国新冠疫情爆发的时候病死了,死于心脏衰竭。
他知道他的死对于妻子怀安是一种解脱,但他不愿就这么结束,他心中有一股执念使得他无法放下一切。他唯一的牵挂只有怀安,想带她一起走……
他的魂魄在阴间游荡,不肯到阴间的办事大厅报到,他夜夜给怀安托梦,吓得怀安不敢安然入睡。
钟汉喆不懂怀安为什么要害怕,就算是死了不还是他吗?夫妻做了五十多年,他是舍不得她的,难道这五十几年的情谊都不值得她一分一毫的留恋。
但施怀安不仅不留恋,还让几个不孝子女请来了有名老禅师来做法事驱逐他的魂魄入梦,将他的魂魄引入莲花灯里放在佛堂前日日夜夜听着佛经。
他生前从不信任何宗教,死后又怎么会皈依呢?他最崇拜的伟人说过: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破除封建迷信。他又怎么会被轻易的降服?
他的魂魄整日整夜在佛堂前歇斯底里的又哭又笑吵闹不休。他可以忏悔、可以认错、可是他不能就这么切断和怀安的一切;他不肯投胎、他不怕魂飞魄散、这种执念结成的怨气越来越重,把佛堂都搅得不得安宁。
老禅师叹了口气,问:“红尘未断是痛苦的根源,为何你执念如此之深?须知你深深眷恋的人未必眷恋于你,你所认为的深爱未必有人愿意接受,你认为的好在别人心中可能是恶。你在这佛堂呆了二十五年,弹指一挥间,如梦亦如电,你因何还不醒悟?”
钟汉喆闻言怔住了,他的魂呆呆地浮在那里,思绪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了施怀安一生的辛劳,想起了自己对她的猜疑和伤害,想起了她最后的恐惧和无奈。
“我...我只是想告诉她,我错了...”钟汉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想让她知道,我后悔了...我想重头来过……若我投胎也必须和她投在一起,生生世世做夫妻……我要等她……”
老禅师默默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可知何为真正的弥补?”
钟汉喆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你能帮我吗?”
老禅师缓声道:“真正的弥补,并非执着于过去,而是珍惜当下。你应放下执念,用真心去感化他人,而非困扰其生活。”
钟汉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多谢禅师指点,我想她未必对我无情……我伤害她那么多,她却对我那么好……她心中未必全无一点情谊……”
老禅师摇头道:“好吧,我送你一程,希望你得偿所愿,好自为之。你记住,回来之时,倘若仍不迷途知返,将会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
然后,瘦如枯木的老禅师一敲木鱼,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去——”
……
当钟汉喆悠悠转醒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他费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荒芜的沙地。干燥的沙子被阳光晒得滚烫,散发着灼人的热气。
他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河边的沙地上。而在他的四周,围着一圈半大不小的孩子们。这些孩子一个个神情激动,扯着嗓子又吼又叫,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撕裂开来。
钟汉喆的目光扫过人群,很快便看到了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三妹钟惠贞。她的小脸涨得通红,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与此同时,身材瘦弱的大弟弟‘石头’正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焦急地喊道:“大哥,你快起来啊!快让猴子别再打了!”
顺着‘石头’所指的方向望去,钟汉喆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外号叫做“铁牛”的二弟。此时‘铁牛’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拼着一身蛮力正和一群男孩子纠缠在一起,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打得难解难分。‘铁牛’的脸上、身上沾满了尘土,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倔强和不屈,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钟汉喆愕然地看看自己,又看看弟弟们,才发现自己身体还处在少年时期,而此时的他不过是十二岁,这不是在做梦吧?老禅师对他做了什么?什么也不说就把他重生到12岁了么?为什么不是22岁?为什么不让他遇到怀安?而是遇见这帮讨厌的小鬼?
他用力捏了一下旁边的大腿,旁边的‘石头’哎哟一声痛的大叫起来:“大哥,你干嘛捏我?”
哦——糟糕!竟然捏错了地方!此时的他脸上正挂着一抹尴尬之色。就在这时,周围的孩子们看到他醒来后,一下子全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老大,您感觉好点儿了吗?”
钟汉喆略微定了定神,开始努力运用原身的记忆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原来啊,是他那排行老四的妹妹钟惠贞在街上被一个二流子的妹妹给欺负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争吵了起来。二流子刘晖带了人来给妹妹助阵,跟在一旁的‘石头’见状不妙,撒腿就往回跑,搬来了他们这群孩子中的救兵——身为老大的钟汉喆。
钟汉喆听闻此事后,二话不说,带着一群小伙伴急匆匆地赶来。谁曾想,刚刚抵达现场,还未来得及出手相助,就莫名其妙地被一块突如其来的石头砸中了额头。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袭来,眼前瞬间变得漆黑一片,整个人就这样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此刻,他缓缓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额头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一丝阴鸷。心中暗暗思忖道:今日若不能在此树立起自己的威严,那么往后恐怕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找上门来。
正如伟人曾经说过的那样: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让那些胆敢挑衅之人付出代价!
钟汉喆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一步步地向二流子刘晖走去。
二流子刘晖看到钟汉喆走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恐惧,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喊道:“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他的手下已把三弟‘铁牛’按在地上,‘铁牛’满脸沾着沙子,向钟汉喆大喊:“大哥,你再不动手,我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刘晖见到钟汉喆气势汹汹的向他走来,胆怯的后退同步,对面这个钟汉喆可是这一带有名的小霸王,十分难缠的主,刘晖并不想与他结怨。
钟汉喆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怎么,怕了?刚才的嚣张劲哪去了?快把他给我放了。”
刘晖挥了一下手,手下的人只好把猴子放了,‘铁牛’还气愤的嫌事闹的不够大,叫嚣着:“大哥,你要为我报仇。”
刘晖忙拱手道:“误会误会,我不知道是你家的人。”
钟汉喆冷着脸道:“不知道就可以随便打人了吗?”说完,他猛地挥出一拳,打在二流子的鼻子上。刘晖惨叫一声,鼻子立即飙出了鲜血,他踉跄着倒在地上。
其他孩子们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钟汉喆如此凶猛不留余地。
钟汉喆看着倒在地上的二流子刘晖,冷冷地说:“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别人,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钟汉喆带着弟弟妹妹离开了现场,留下二流子在原地痛苦呻吟。
他们几个一路上都没怎么吱声,估计是觉得大哥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往常大哥那肯定是一路口若悬河,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的,可今天却闷不吭声的。
他们的家在一座老式的小院子里,一进门便能看到一个小巧而别致的天井,阳光透过上方的天空洒下来,给整个院子带来一丝明亮与温暖。
天井的左边只有一个单间,住着一位叫金锈婆婆的孤独老人。她常常独自坐在门口晒太阳,嘴里常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眼神中透露出岁月的沧桑和对往昔的回忆。
钟家是靠左边,一共有三间房屋,然而这有限的空间里却挤着整整八口人。孩子们的吵闹声和大人们忙碌的身影交织在一起,让这个家庭显得鸡飞狗跳拥挤不堪。
而右边则是曹家,拥有四间房子,不过里面居住着七口人。尽管三家各自有着不同的生活节奏和故事,但他们共同使用着一个宽敞的堂屋,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人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四岁的老五正坐在地上玩泥巴,看到哥哥姐姐回来了,便伸出小脏手跑了过来,抱着钟汉喆的腿叫‘哥哥……’他扫了六弟一眼,不觉内心一动,这个弟弟在十五岁的时候溺水而死了,他如果活着,以后会不会和其他的弟弟们一起围攻自己呢?不管怎么样,以后是不准他下水去游泳了,见一次打一次。
姆妈段氏走了过来,她怀里还抱着两岁的小儿子,一脸怒气冲冲地对着刚刚回家的孩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骂:“你们几个啊,整天就知道在外边疯玩,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看看你们一个个身上脏兮兮的样子,肯定又是出去跟别人打架了吧?还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胡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