嫃环穿了一身清爽的蓝裙,颈项上系着蓝白色的颈衣,颈衣的边缘装饰着小小的蓝宝石;牠的发髻上戴了许多只蓝色凤尾蝶,耳畔的珍珠耳坠也配了青色珠子。牠翘着细长的手指,温顺地给妶姈磨墨,伺候她写字。
“朕送你的白鹦鹉喜欢吗?”妶姈照旧是穿一身松软的血红色常服,淡淡地问。
她又在月经期了呢。
不过虽然送人鹦鹉,其实喜欢鹦鹉的是她自己。
“臣胥喜欢。”嫃环温柔道。
其实牠很怕鹦鹉学说话会学去不该说的话,但是牠岂敢说自己不喜欢皇帝的赠礼呢?
苏婄晟进来了:“皇上,嬴大人来了。”
她说的不是当朝丞相嬴绮年,而是嬴绮年的母亲嬴月。
嫃环温顺道:“臣胥先告退了。”
牠翩然移步离开。妶姈说:“传她进来。”
嬴月是妶姈父亲的表姐,也就是她的表姑姑。她早早隐退于幕后,明面上的家事政事都交给长子嬴绮年,但在幕后……焉知她又做了些什么呢。
“月姑姑来了,快请坐。”妶姈亲热地笑道。
嬴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姑姑急着见朕,可有要事?”
嬴月沉着脸:“臣今日发现,姜灿尧在京中的府邸正在大肆翻修,她还强拆了周围数百间民居,以作修建花园之用。”
妶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一拍桌子:“强制拆迁?太过分了!简直目无法纪!她哪来那么多花花草草要种!我看她是花钱如流水,视人命如草芥!”
姜灿尧此人,只记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却不记得“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也不记得“均人也,奈何以虏呼我”。
她一心反抗王权,何尝低头看一眼无辜的普通人,那些被挤压在权力争夺中、悲惨的平民百姓?
果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见她神色恻隐,嬴月也叹息不已:“是啊,西方的法律精神:风可进、雨可进、国王不可进,看来还是和某儒斯林国水土不服啊。”
妶姈提醒她:“姑姑,儒斯林不是大婧世界的。您是不是最近修习空间法术,在不同的时空里绕晕了?”
嬴老太太拍了拍脑门儿,笑起来:“你瞧我这脑子!我是把咱们的世界和另一个世界搞混了。”
她笑完,又敛容道:“不过,姜灿尧此举使百姓流离失所,这可是很严肃的事。”
她摇头叹息:“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在青海,不知道姜大将军又会发什么癫!”
“姑姑别生气了,有您在,姜灿尧总不会太失了分寸。”妶姈安抚老太太,其实心里也把姜灿尧放在了死亡名单第一位。
数百年前,德意志曾有一磨坊主状告国王强制拆迁,而后胜诉;如今大婧却没有完善的律法可以保护人民的权利——别说皇帝了,她们甚至无法反抗一个将军的强制拆迁。
这都是她这个做皇帝的无能啊……
看来,立法权、行政权和司法权果然不能掌握在同一个机关手里。
只是不知道,她这一代能不能完成改革。
姬妶姈陷入了沉思。她面前,嬴月喘了口气,沉默片刻,问:“太后最近身子如何呀?”
妶姈答:“爱吃萝卜和酱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醋萝卜和酱菜都是嬴月带给太后的。
嬴月听见醋萝卜和酱菜,也想去太后那里蹭饭吃:“臣可以去牠那儿吃饭吗?”
“下次吧。”妶姈敷衍着把她打发走了。
晚上,皇后忽然头痛,把各宫郎君叫去侍疾。
妶姈今晚在经期,不见男人;嫃环也就没什么事要忙了,于是跟着镜君姚若肇一起去伺候皇后。
皇后床头,帷幔垂下,牠虚弱地躺着,头上戴着一只很丑的抹额;辛常在穿着一身漂亮又显白的豆沙红衣裙,在给牠做按摩;奇君按照姬妶姈的建议穿着宝石绿的裙子,一脸傻吊地站在那里。
姚若肇摇着长长的指甲,叫来了发髻里装着球拍的剪头——剪头现在长进了,牠那头发里已经不是乒乓球拍,而是羽毛球拍了。那叫一个巨大,整个后背都被球拍发髻挡住了,乍一看跟蟑螂壳似的。
“太医还没来吗?爹爹如此不舒服,为何不早点请太医呢?”
剪头委委屈屈道:“宫中轮值的太医都不在。虏俾去问过,说是除了随侍太后的两个不能惊动的太医,其余的都被姜大将军接走了。”
“怎么这么嚣张?”
剪头道:“中午来报,说姜大将军妻人得了急病,就把太医都叫走了,服侍在姜大将军妻人的床边。”
“这也太混账了!”姚若肇生气地说。
奇君也气得出来骂:“是没有比这更混账的事了!中宫皇后不适居然找不到太医,太医全在臣子府中!”
牠也是嫃环宇宙尊卑分明铁律的支持者,挥手就指挥剪头:“立刻着人去把那几个太医给本宫叫回来!”
剪头为难道:“已经差人去过了,可是姜大将军说妻人病重,挪不出人来,还当着宫里派去的人说,如果姜妻人不好的话就不让太医回来。”
“你告诉皇上了吗?”奇君问。
“爹爹不让惊动皇上。何况皇上现在在画君爹爹宫里,谁能请得动呢?”剪头委委屈屈。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姜灿烂最贱最跋扈了,牠像个离了女人就会死的残废一样,非要赖着妶姈不放。
真是一条讨厌的公鮟鱇鱼呀!
鮟鱇鱼,一般生活在海平面以下500~5000米的海底深处,属硬骨鱼类,鮟鱇目、鮟鱇科,为近海底层肉食性鱼类。
雌性鮟鱇鱼体形笨重,却是出众的捕鱼能手。它的大嘴和它那可膨胀的胃,能够吞入与它同样大小的鱼。
而雄性鮟鱇鱼就很特别了,雄鱼一孵化就去找雌鱼,或附着在雌鱼头部的鳃盖下面,或附着在腹部或身体侧面。过一段时间,幼小雄鱼的唇和身体内侧就和雌鱼的皮肤逐渐连在一起,最后完全愈合。这样,雄鱼除了生殖器官继续长大以外,其他的器官一律停止发育,最后完全退化。从此,雄鱼就依附在雌鱼体上,过着寄生生活,靠雌鱼身上的血液来维持生命,并通过静脉血液循环进行交配。
完全是一种离开雌性就会死的生物嘛!
按照姜灿烂纠缠依附妶姈的那股劲儿,牠就是一条典型的公鮟鱇鱼,牠那个翊乾宫也是个公鮟鱇鱼窝。
奇君听见姜灿烂的名字就不爽。牠严厉要求剪头立刻去公鮟鱇鱼窝里,找到皇上——那可是牠们也要依附的雌鮟鱇鱼。
衣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漂亮理由,让牠不要去。
虽然演技有些浮夸,但也真是演出了一股子煮咸烩的味儿。
煮咸烩呀!
次日一早,来了月经的妶姈依然在睡,睡得很香很沉;姜灿烂失眠了,早早就醒了来,坐在床边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她。
真是一个死变态呀!
松枝轻手轻脚进来,禀报皇后头疼了一夜的事。
姜灿烂这个吸姐精知道自己一切都仰仗姐姐,难得为姐姐考虑上了:“姐姐这次有些过了。怎么能把太医都请走?万一皇上这边有什么吩咐呢?你去告诉她们,好好礼待那些太医,快点把人送回来。”
“哦等等,先陪本宫看皇上的早膳。”
牠站在餐桌前,安排很周到:妶姈喜欢的菜放她面前,妶姈吃腻的菜放远一点。
牠如此体贴入微地照顾妶姈,可见当妻主是舒服的,这么漂亮的男人都得小心翼翼伺候自己呢。
姜灿烂安排完早膳,看见内务府送来了皇贵君的服制,牠吃了一惊后,以为妶姈真的要封牠为皇贵君,顿时摸着衣服喜不自胜,还笑出了声。
牠不知道,此时的妶姈早已悄悄下了床,就在牠身后注视着牠的一举一动。
她看着牠的欣喜表现,并不认为牠爱自己——男人能懂什么爱?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野心太大,不能久留。
唉,可惜姜灿烂一番甜蜜少男心啊,就这样错付了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