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钱买更没这个道理,那是司从铭补偿给族中的,凭什么出钱?哪怕只要一百两,那也不能给!”
程若安冷笑:“十八叔好大的口气啊,‘只要一百两’,整个司家村的地加起来,一季能种出一百两的粮食吗?还是说,族中真的不缺钱,只缺德了。”
“宗祠之外,岂容你个妇人放肆!”
“不容我放肆,我也放肆了两盏茶了。要么退还院子,要么拿钱买断过户,扯不清楚这事,那我就层层告上去。地方的官老爷干预不了宗族之事,那我就告到州府、告到京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不信,我敲那登闻鼓,告到御前,皇上会不管这事!”
“你你你!你京城在哪吗你就告御状?!”
“我不知道,我请镖师送我去,我有钱,不劳九叔费心。”
“程氏,你太嚣张了!敲登闻鼓要先挨三十大板,你有那命见到皇上吗!”
“多谢七公关心了,但我有钱,我咬着前年人参挨板子,保管命比你脸还长。”
堂屋内纷杂一片,有训斥司少珩和程若安的,自然也有程若安在还嘴怼人的。
她骂人不带脏,但句句都阴阳怪气戳到人痛点上。
并且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司家的族老们,怎么会在有官府的人在场,言辞间还如此嚣张。
就算是家中有人做了官,但那也不过是地方的六七品官,能这么拽?
徐主簿不摇扇子了,掏出手绢擦汗:“程娘子也没说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各位司家族老没想过把少珩一家接回族里就……”
徐主簿话音未落,就看到司丹风风火火的双手捧着一本东西,从宗祠里冲了出来。
司二爷爷眼睛一亮,喊了声:“徐主簿,事情到底如何,请族谱来一看便知。你瞧,族谱到了。”
程若安真是牙齿都要咬碎了。
前面还拿着族中没证据说事,眼下族谱上清清楚楚写到:大夏十三年秋,司从铭并妻司吴氏、子司方柏、女司桃逐出家族……
司少珩轻轻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冷静,然后上前说道。
“司二爷爷这所谓的证据倒是把本不复杂的事搞得越发复杂了。”
他对徐主簿拱手道:“官府可查,我爷爷是在大夏十三年夏末就到了巴川府青山县认领离开荒土地。
也是奇闻了,居然还有先离家,待人都不在族中了,再来除族的?”
程若安眼睛一亮,朝着司家族老们哼了一声,没说话就已经是附和司少珩的话了。
徐主簿也恍然大悟,为难地看向司二爷爷:“司族长你看,这件事非要掰扯清楚的话,那我们县衙倒也可以去查一查……”
“巴川府都封境了,官府如何去查?”
“噢哟,要不说九叔霸气呢,官府如何做事都还要向你交代了,可不得了,家里几个翰林啊?这么狂?”
程若安今天是完全开摆的。
妇人这样顶撞长辈确实会名声不好。
但哪又如何?
她娘和她姐,那是出了名的泼辣,最后还不是给原主找到了司三郎这样的读书人嫁了?
世道如此不稳当,笑贫不笑女昌。
谁钱袋子鼓,谁说话就可以大声!
说白了,反正他们一家人以后又不靠着司家宗族过活,谁还能绑架她?
不过这可吓惨了徐主簿了。
当真活了快四十年,就没见过敢这么和宗族长辈们叫板的妇人!
“行了行了,司族长这事儿真不适合继续闹下去了。要知道,司三郎一家可是应征了近两千两的药材给朝廷。
但凡他们再填个几百两的药材,那县衙给他们题块牌匾都使得的。
你们两边闹得如此难看,有什么必要?
卖我个面子,按照他家的说法,买走院子,过户,再出个书面说明,这事就算完了,成吗?”
司二爷爷没说话。
气都要气死了,他怎么说话?
他根本没想到,都这么几十年过去了,司从铭和他媳妇,连带儿子女儿全死了,居然还有人能记得司从铭是什么时候离开北地的?
那司方柏走的时候才多大?
娶的媳妇儿赵氏还是个巴川府的人,连名字都没上过他们族谱的,现在还卧病在床根本起不来身。
结果司从铭的孙子居然记得!?
司二爷爷不说话,司家族老们自然也不说话了。
徐主簿又看向司少珩和程若安,“你们也给我个面子,院子也别按市价了,折个两成成价,就当族中帮你们照看祖宅的辛苦钱了。
程娘子你别急,我知道你是生意人,我说的这个价格你肯定也觉得亏,但族老们为你们开文书证明,那辛苦一番,你们给些茶钱,也是合理,是不是?”
程若安和司少珩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眼下,这也只能算最好的打算了。
“都听官老爷的。”司少珩叹气,很是疲惫颓丧的样子。
程若安也咬着唇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很是不甘的样子。
当然都是演的。
说到底,他们两人本来也没想过真的要回到族中,一辈子去收宗族钳制的。
原本想的就是能和和气气的,住进爷爷的院子,落回户籍后,装模作样做点倒货的买卖,三五七月过去了,就假装赚了钱搬到县里去。
谁料司家宗族如此欺人!
昨日那般意外,家中一老一小,一病一伤,他们不腾院子就算了,临时借个地儿住都不给,只让他们在村坝上搭窝棚!
要是程若安和司少珩今日不闹这么一场,那想要落户籍,非得被宗族拔下一层皮不可!
司二爷爷和各位族老们商量一下,觉得也不能再闹更大了。
只能点头答应了。
司二爷爷:“就看在徐主簿和方大人的面子上,没得和已经除族的人的子孙后代继续掰扯的。拿钱,今个儿就去衙门把契过户了吧。”
一众族老陆陆续续离开正堂,每个人走的时候都狠狠的用眼刀剜了下程若安。
他们都很气。
也肉疼!
就算那院子只要八成市价,但那青砖院子,算下来也要快九十两!
毕竟司方棋每年也才给族中一千两的孝敬,那司连湛到现在还经常再问族中筹钱去打点官途呢!
真是想不通。
就司从铭那样的倔驴的孙子,居然能吃软饭吃到个这么无权无势但有钱的女人身上去!
也是个孬的!
换他们其他的司家子孙,早就拿捏住了那孤儿寡母的程家人,逼他们交出那采药制药、还有做豆腐的手艺来了!
司三郎,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