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魔气消散在天光里时,苏瑶的巨镰终于脱手坠地。玄铁镰柄与青玉砖相撞的脆响惊醒了观战众人,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左肩那道被魔枪撕裂的伤口突然迸开,青衣上绽出刺目血莲。
“瑶儿!”
清风道人的声音穿透层层结界,青蓝道袍在虚空中拖曳出星河流光。等螺丝看转头去瞧时,那道身影已掠过三百丈云阶,将少女揽入怀中,旋即先行离场。
苏瑶的额头撞在师父胸前的北斗道纹上,松脂混着墨香的清冽涌入鼻腔。她试图挺直脊背,却被清风袖中涌出的灵力按住了灵台要穴。老者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后心,二十八道星辉锁链自虚空垂落,结成隔绝窥探的浑天阵。
“师父......”苏瑶指尖抠住清风袖口的云雷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弟子今日...可算得您三分真传?”
清风没有答话,抬手在少女左肩三寸处虚划符咒。老者并指如剑,溃散的魔气被星辉逼出伤口。
“该庆幸那孔姓小子没有痛下杀手,这潜藏下去的魔气,若是引爆开来,不说有致命危险,至少也要叫你难受上月余。”清风叹了口气,若是当真的舍命搏杀,他这弟子就算再能打,怕也是得败下阵来。
苏瑶浑身一颤,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映在师父的白银道冠上,此刻正映出她眼底未散的猩红。
“师父教训的是。”少女垂首盯着清风腰间晃动的白玉禁步,“可若不用以伤换伤——”
却是会叫她赢得太过轻松,换不来此时的温润入怀。
“为师教你太乙星枢步是摆设么?”清风突然敲了她的额头两下,“明明一开始用的顺畅,中间却莫名停下,可是不太熟练?”
“额,嗯......”苏瑶羞愧的点头道,坏了,这个破绽卖得有点儿大了,被师尊瞧出来了。
还好,师尊好像没有起疑心。
“当时用星枢步踏坎位转离宫,便根本不会受伤,还能杀那小子个措手不及,不过此时再言说也晚了些,总归结果是好。”华发老者言道,嘴角扯起苦笑。
别家师傅都抱怨自家弟子消极怠工不思进取,他却要忧虑自家徒儿过于努力,防着她伤着自身。
当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屈膝打坐,为师替你疗伤。”
“师傅,只是小伤,吃些丹药就——”少女刚刚开口,便被清风抬手打断,“是药三分毒,早就教导过你,内服丹药只是救急手段,能不用尽量不用,莫要仗着己身天资卓越便不加珍惜。若是丹药过量,经脉阻塞,淤塞骨髓,届时有你后悔的时候。”
“到那时,你眼泪哭干了也没用!”清风严肃道,语气认真。
“可徒儿还有师傅啊,师傅不会放着徒儿不管的对吧?”苏瑶仗着身上有伤蹬鼻子上脸,她早摸清了清风的脾性,自家师尊脾气温和极少动怒,她放肆一些,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她可是带着伤呢,且是功臣!
“你啊!糊涂!”清风老道气呼呼的甩手,“为师管得了你一时,还能管你一世不成?”
“为师空长四千余载阳寿,不求突破化神之境,只求一身衣钵能有所传承,莫让为师一身太乙绝了后才好。你这话言说的实在轻松,若为师到了寿元之限,三花衰败,五气枯竭,届时又该如何为你善后?”
苏瑶猛然抬头,却撞进师父眼中满满都是心疼与关切。
“对不起师傅,徒儿知错。”少女重新垂首,一只小手牵住清风衣角,“徒儿有愧,愿自罚抄写道经三十遍。”
“你这......为师不同意,你知错便好,自罚之事莫要再提,且盘膝坐好,为师替你疗伤。”
“是,谨遵师傅法旨。”苏瑶颔首,随后迎着清风震惊的眼神,卸下道袍外衣,香肩锁骨外露,肌肤白皙如雪,有暗香环萦。
至此上身只剩一件赤红里衣,系在颈上。
“等等——你这——”
“师傅不是说要为徒儿疗伤?”少女一双眸子纯洁如潭,仿佛全无邪念,“既是疗伤,不把伤口暴露出来,又如何疗起?”
清风头脑宕机一瞬,“我——”
“一切都是师傅法旨。”
“可——”
“师傅这般扭捏,难不成是因所谓的男女有别,便疏远了师徒之谊?”少女倾倒作心伤状,“师傅你怎可有那般凡俗念想,你我师徒之谊情坚似铁,百斩不断千锤不折,还请师傅为徒儿敷药疗伤。”
言罢,还将身子朝清风方向倾了倾,将枪伤伤口递上前去。
还好孔凡清扎上来时没有留手,不然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小伤口就该愈合了。
清风:???
不对啊,事情的发展怎么不按他预想的那般走呢?他只是想给徒儿运一运气,辅助着调理一下真气运行,加速伤口愈合而已啊!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才演变成现在的结果。
“......也罢......也罢。”清风老道险些把下颌的白胡子扯断大半,攥拳的右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长舒一口浊气,选择了妥协。
不就是给女弟子伤口上药么,他做不就是了?
不就是了......
“忍着些。”清风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紧,血腥气混着苏瑶发间的沉木香漫开,清风喉结动了动,指尖触到滚烫的伤口边缘。
沾了山泉的素帕刚碰上肩头,苏瑶便倒吸一口气。湿冷布帛游走过绽开的皮肉,她绷紧的脊背弓成新月,汗珠顺着蝴蝶骨滑进衣领深处。
“疼...”破碎的尾音染着欲念,指尖揪住青瓷药瓶险些打翻,瓶身映出她咬得嫣红的唇。
清风捻开碧玉药膏时,指尖沾着莹润的光。
药香裹着薄荷凉意漫开,他掌心肌肤却渗出薄汗。
凝脂般的膏体在伤处化开,苏瑶突然颤得厉害,后颈细碎绒毛被烛光镀成金色,发间银簪流苏扫过他的腕骨。
“别动。”他哑着声扣住她右肩,掌心下的肌肤比药膏更滑。苏瑶无意识往后仰,后脑抵上他胸口,青丝缠住他襟前盘扣。指腹按压伤处时,她溢出几声猫儿似的呜咽,眼尾飞红浸透了窗纱透进的斜阳。
这,成何体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