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克莱尔正在检查最新一批类器官样本的培养情况。
台灯的光线打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手边摊开的实验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天的观察数据。
“来看看这个,”她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将实验记录本推向阿尔弗雷德,“这是使用低剂量狼毒乌头配合月光石后,类器官连续三天的形态变化记录。细胞的异常增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制。”
阿尔弗雷德放下手中的实验日志,凑近观片灯箱,仔细端详着最新的切片染色照片:“但我们的配方还存在问题。你看这些海马体切片,月光石确实起到了缓释作用,但曼德拉草的效果被削弱了。”
他指着照片上深紫色的区域:“在模拟月圆的实验条件下,这些组织仍然出现了明显的病理性改变。”
“是的,”克莱尔重新调整显微镜,“我刚才又做了一轮观察。在高剂量月光石存在时,曼德拉草的作用位点被部分屏蔽了。γ-氨基丁酸受体的调节效果也不够理想。”
她翻开实验日志的另一页,那里贴着一张手绘的统计图表:“比色计的数据也显示神经元的异常放电模式仍然没能完全抑制。这意味着即使服用药剂,转化时期的神经递质水平波动仍然没能得到有效控制。”
阿尔弗雷德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黄的古籍:“最近我在研究一些东方药材文献,发现了一种叫七叶胆的植物。它含有的皂苷类化合物很特别,它不仅能稳定药效,还能直接作用于神经递质系统。”
克莱尔来了兴趣:“能具体说说吗?”
“这种植物在满月时采集效果最好。初步测试显示,它能够调节γ-氨基丁酸的代谢通路,可能对维持理智有帮助。如果将它加入配方,或许能在控制变形的同时保持意识清醒。”
“听起来值得尝试,”克莱尔走向培养箱,“我们可以设计一组对照实验。不过在此之前,最好先做个转录组测序,搞清楚它到底影响了哪些基因的表达。”
她取出几个培养皿,仔细观察着内部的微型组织:“毕竟这是一个全新的材料,我们得确保它不会带来其他副作用。”
“没问题,”阿尔弗雷德开始准备实验记录,“我已经联系了魔药材料供应商。在等待样品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先完善提取工艺的方案。”
克莱尔一边记录数据,一边思考:“如果七叶胆真的有效,这将是一个重要的突破。我们的目标不仅是控制变形,更重要的是让患者保持清醒的意识。”
“说到这个,”阿尔弗雷德补充道,“我建议也要监测类器官在重复给药条件下的反应。这种药剂需要每月服用,长期安全性同样重要。”
“你说得对,”克莱尔点点头,“我们还需要建立一个长期培养的类器官模型,模拟连续数月服药的情况。这样才能评估药物蓄积的风险。”
克莱尔收拾好实验台,将样本分类放好,最后轻轻合上记录本。
她的动作很慢,似乎心事重重。
“怎么了?心情不好?”阿尔弗雷德注意到她的异常,“虽然还没完全把药剂做出来,但实验数据看起来很有希望。”
“如果七叶胆的效果确实如预期那样好,最迟明年初我们就能开始临床试验了。”
“或者,”他眨了一下眼睛,“我们直接把半成品给卢平喝也行啊。”
克莱尔白了他一眼:“又在动歪脑筋,你想都别想!”
她摇了摇头:“我在想另一件事。今天来实验室的路上,我看到大批血族聚集在黑教堂前,这在白天很不寻常。”
“啊,那个。”阿尔弗雷德的表情凝重起来,“议会刚刚通过了新的财政法案,大幅上调了半血族的税率,同时取消了他们的免费教育权和部分医疗补助。所以这群半血族们都在街上抗议呢。”
“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措施会影响到将近五分之三的血族人口。”克莱尔皱眉,“这是谁提出的法案?”
“奥古斯都·冯·克劳斯的主意。”
“今年还是他当选?我记得六月份……”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是的,六月的大选结果。”
“可是根据宪法,总统不是只能连任两届吗?我记得克劳斯已经连任三届了吧。”
阿尔弗雷德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克莱尔,我们是血族,这里不是人类社会。对于血族漫长的寿命来说,八年任期限制毫无意义。”
“哦,不好意思,搞混了。”但克莱尔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血族们还支持他?”
“因为有他坐镇,至少任职期间,军方不能轻举妄动。”阿尔弗雷德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这些年来上将一直在策划对人类领地的扩张战争。你看过那些《血盟公报》了吗?”
克莱尔摇头。
“上面充斥着各种阴谋论:人类挤压了血族的生存空间、是半血族带来了血源性疾病,甚至还在鼓吹血族正统在罗马尼亚……这些言论背后都有人在推动。”阿尔弗雷德的语气中带着讽刺,“分裂是统治者常用的巩固权力的工具。”
实验室里一时陷入沉默。
信息量好大,克莱尔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回去休息。
她轻声说了句“回去了”,就幻影移形到了蜘蛛巷的一个阴暗角落。
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刚走出来,就被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那女人惊呼,连忙后退几步。
克莱尔这才看清来人。
一张灰黄消瘦的脸,黑色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肩上,深陷的眼窝下有明显的青黑。
她穿着一件褪了色的长袍,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而疲惫。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颧骨附近的一块青紫,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留下的。
“您还好吗?”克莱尔忍不住问道。
女人摇摇头:“我没事,谢谢。”
她匆匆离开,朝蜘蛛尾巷方向走去。
克莱尔站在原地,不时回头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了——这种直觉她向来很准,但此刻却想不明白究竟哪里不对劲。
回到外公家,一只体型偏大的猫头鹰正耐心地等在窗台上。
它的羽毛是漂亮的褐色,带着些许白色斑点。
看到克莱尔,立刻欢快地叫了一声。
克莱尔微笑着打开窗户,接过它递来的信件。
羊皮纸上潦草却有力的字迹,显然又是詹姆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