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你当真要去黑虎寨?那黑虎寨是强盗窝子,你去那里怎么行?有什么事让阿父去就行,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周福听自己宝贝女儿坚持要去山里,不由为她捏了一把汗,怎么说都不同意。
“阿父,我今早算了一卦,要是此番我不进这一趟山,你和阿兄都会有危险,你放心,有你们在,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周福还是摇头,儿子阿泽也是一脸不放心,眉头紧锁,只是父子俩都是憨厚的老实人,连劝人都是如出一辙。
“阿柔,阿父说的对,你一个女儿家,不该进山的。”
“你们引进山的人出了问题,我不是无故进山。”
周疏柔叹了一口气,顿了一下又道:
“阿父和阿兄你们帮黑虎寨骗人不能什么人都带,凡事都讲因果的,如若你们劫杀的人是好人,你们迟早会出事的。”
听了此话,浓眉大眼的两个汉子,一老一少两人的脸瞬间涨红,父子二人心虚地对视了一眼,老父亲周福咀嚅了半天,才说道:
“柔儿,是阿父对不住你,不该和阿福山有牵扯,这事也不怪你阿兄,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你阿父不怕,这事不用你出面,我这就负荆请罪去!”
“阿父,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让你去,要去也是我去!我年轻,就算到时要挨揍也能抗得住,这事也怪不得你,要不是朝廷突然主张减薪,我们也不至于领的钱还不够一家人用度,朝廷无能,放任我们阿福山山民在此自生自灭,我们总得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道理是没错,但阿父阿兄,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只是往后你们要干什么,能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不要让我如此被动?要不是今早我恰巧卜了一卦,只怕等我回来后,只来得及给你们收尸了!”
周疏柔不想再隐世了,这世道就要变了,只是走前得把父兄安顿好了。
周疏柔不想再瞒家人,决定跟阿父摊牌了。
女儿的话让周福觉得惶恐,更觉无地自容,一个男人,一个父亲,竟顾不了全家温饱,如今还让女儿受到了牵连。
而周阿泽听了,自觉自己已经二十二岁,还一无是处,工作也是妹妹给找的,二十好几还未娶妻,虽然相看了几个,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先干出一番事业方能娶亲,他一直有个想法,想去从军,但他面对阿父,看着阿父不过五十出头,已经满头白发,又说不出口。
阿父老了,一个人巡山他不放心。
他其实渴望走出去。
阿福山太偏远了,他不想一辈子老死在阿福山。
周阿泽不想像阿父这么活着,一辈子连阿福山都没出过,山外面长什么样,他听外祖父说过。
外祖父不怎么喜欢讲外面的事,他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听外祖父说起过一回。
那年他约摸才四五岁,过年了外祖父高兴,因为添了妹妹,妹妹也才刚两三岁的样子,外祖父教了她一次写自己的名字,她就会了。那么多笔划的字,她居然一遍就会了,外祖父那天高兴得哭了,破天荒地就喝了两杯,外祖父身体不好,平日都不喝酒,不胜酒力,一不小心竟喝醉了。
也是在那一次,他听到了山外还有山,山外还有海,山外还有平原,平原是什么样子他无法想象,山外还有许许多多城镇,都比阿福城大,还有个叫着京都的京城,那里有金光闪闪的皇宫,黄金渡瓦,白玉作阶铺地,地板光滑明亮,可照出人影,周阿泽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地板,阿公说那地板很贵,一块地板,就够他们全家好酒好肉吃上五年还有余。
据说那个叫做皇宫的宫殿里,还住着一位万人之上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公子,腰束玉带,头戴金冠,身着龙袍。他还娶了一位火凤凰为妻,生了一个如美玉一般的儿子,年纪与他相差无几。
他的名字如雷贯耳。
炎帝。
他的儿子早早被封了王,叫做瑜王。
大名龙华瑜。
他们,包括阿公,包括里长,包括阿福山的县令,也包括那无数城镇的百姓都是他这个浩明国的子民。
他如今还记得这段记忆,更记得这两个名字,且一次更清晰过一次。
“放心,我已经辞去县令府的职务,那个陪读我不做了,你们也尽快去县衙辞职吧,免得夜长梦多。”
周福父子闻言皆大吃了一惊。
齐齐心道到底是自己惹了大祸连累了女儿(妹妹)。
周疏柔看他们神色,便知道了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当下便解释道:
“你们放一千个心,你们的事还牵连不到我,我只是有自己的打算,我察觉县令大人与阿福山本也有牵连,而且极深,我担心你们再干下去迟早会变成替罪羊。如今县令女儿已经出嫁,我再呆在县令府也不是个事,再加之我之前拒了县令大人的纳妾的亲事,我迟早都是要出来的。”
周福听了,更加震惊了,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怎么突然好端端柔儿就辞工了!?而且还要他们也辞工!
他们全家都给县大老爷打工这几件差事左邻右舍多羡慕啊!自己家的这几分差事,都是儿子女儿相亲的帮衬,如今都丢了这怎么行!那县令大人罩着他们,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就算是县令大人与他们阿福山老大有什么牵扯,也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那人单枪匹马,现在肯定已经凶多吉少了。
还是周阿泽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难怪县令大人会挑他们来守山,明知这山守不住,明知监守自盗,迟早会出事。
他们之前还以为自己幸运就这么吃上国家粮了。
“阿父,你不要心存侥幸,今次这位公子大抵是从京都来的,且大有来头,他那般人岂看不出此行风险怎么说得过去,原因只有一个,他要么身怀奇功,要么还有后援。你们不要以为京都来的就是大白兔,他只身行了近几千里,明知阿福山不太平,还敢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周疏柔一番话下来,周福的信心瞬间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