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师一进房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邵彰谨半躺在床上休养,面色苍白,但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
海老则坐在床边,关切地询问着邵彰谨的身体状况,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祥与关心;
而其他人也都围在床边,或是静静聆听着他们的对话,或是偶尔插上几句话,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和谐、温馨的氛围。
当吕师走进来时,邵彰谨艰难地支撑起身子,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去迎接自己的老师。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吃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仍然坚持着要向吕师表示敬意。
海老看着这一幕,偷偷背过身去,撇了撇嘴,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显然,他对于邵彰谨对待吕师那种明显尊敬的态度感到不满。
吕师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按住邵彰谨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勉强自己。
他温柔地说道:“不用起来,好好躺着休息吧。”邵彰谨感激地点点头,又重新躺回床上。
两人开始交谈起来,询问着彼此的近况。尽管房间空间有限,但吕师并没有介意,他静静地站在床边,认真倾听着邵彰谨说话。
齐文轩等着两人寒暄结束好直接开始谈话,可吕师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样,并不开口离去。
最后是邵彰谨实在看不下去,提出邀请,让吕师、齐文轩、海老留下,其它人清场,由海老的老仆在门口守着不让人靠近。
她想好了,不管是对方误伤,还是就是冲她而来,她都不想就此束手无策,本想着要等云大人这条大腿出手,她在后面捡个漏什么的。
没想到,世家这么嚣张,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出手,还好她身怀巨力,不然换一个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当场就要丧命!
青州的世家真是把人命不当回事啊,邵彰谨不自觉把这句话说出了口,然后齐知府听他的话给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答案。
“人命在世家眼里算什么?是商品!赈灾粮到青州城时,若不是本府力压粮食根本分不到普通人手中,再晚发两天就会有更多人成为菜人。”
“而那菜人市的背后老板就是柳家家主柳明阳!”
邵彰谨发现了自己在系统信息中忽略掉的事情,就是柳明阳其人,信息所知甚少,系统这次自觉地提供信息:柳明阳,65岁,青州柳家现任家主,曾是大晋十八年的进士,人称明阳先生。
奇怪的是这个说一不二的青州幕后之主,在位32年居然只有寥寥数语?
这么神秘?
一个人的野心是掩盖不了的,一个在青州城作福作威的人,是如何能忍得下常年的低调,甘心只在幕后的操纵一切的?
除非他有更大的图谋,或是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吕师讶然小徒弟的大胆和他与齐知府交谈的内容,沉吟之后还是开口:“我与柳明阳是同科进士。”
同科进士还是老乡,关系不该如此冷淡才对?
正想着吕师回答了她所想:“大晋会昌十八年是先帝继位后首开科举,我们算是天子门子,同科进士,又是同乡,自然要比别人亲近,只是相处后,发觉,柳明阳此人内心深不可测。”
“表面看着温文尔雅,但实则性格淡漠凉薄,我一直以为是性格使然,不愿意与人接触,后来一件事才发现他心思诡秘莫测与常人不同。”
“我也因此与他割席断交,代价是我被迫远离京城。”
“大晋会昌二十三年,我二十有三,入翰林院五年,已名满京城,春风得意,已有娇妻幼子,未来可期。只是这一切在那一年的重阳节便都化为泡影。”
“一次携友重阳登高同游时,仿魏晋名士之风,饮酒啖肉,谈古论今,众人皆醉躺卧在山间,其中便有柳明阳。我小睡片刻,寻一处小解,但看到了我此生最骇人的一幕。”
时隔三十多年,吕师仍心有惧意,手紧握着拳头,隐隐颤抖,邵彰谨将手放在老师手心里给他一点支撑,叹了口气,她大约知道是什么事了。
“我走过一片山石,面前豁然开朗,本该是山花烂漫之地,却似一片人间炼狱,到处都是血污,血与土混到一块,土地都变得泥泞不堪,所以那该有多少血呢?”
“那是整整8人,中间坐着抱着人头饮酒的柳明阳和八王爷也就是现在的淮王,两个人脸上都带着血渍,浑身的白衣染成了红衣,二人既然鼓琴奏乐,笑得畅快肆意,全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我看到他怀中抱的头颅是他带来的女姬,我还记得她灿然一笑的妩媚,而此时她的美丽眼睛被挖掉一颗,粘着肉挂在脸上。”
坐着的几人都沉默地听着吕师说这段从未给人提及的秘辛,只余吕师痛苦的声音沙哑而机械地说着。
“我被眼前的一切想大喊,可是更多的是恐惧让我喊不出声音,我一下一下向后退去,生怕被他们二人发现灭口。”
“我一路跌跌撞撞冲下山去,胆小和怯懦让我不敢去报官,只回家洗去了全身的污垢换了衣衫,又差人请了另一位同僚到家中作客,掩饰自己曾在山上看到他们作恶的事情。”
“后来柳明阳多次试探我,打听我那天的行踪,在我以为他和八王终于放下了疑心之时,八王突然被遣回封地金州,我松了口气,以为逃出生天。”
“岂料,自此开始,我在翰林院被人诬陷写了冒犯帝后的诗句,虽后来被先帝判为无罪,但为官生涯却自此断送,无奈便请辞返回家乡执教,只是在路途中妻儿俱无故身死。”
“我悲痛之下扶棺回乡,才发现柳明阳居然也抛下京城繁华回乡担任家主。我妻儿丧礼之时,他前来吊唁,留下了一句话:只安心执教,莫问世事,便性命无忧。”
“我深知他是一个恶鬼,但因性格软弱而不敢与他拼命为妻儿报仇,只能在此用余生教导学子让自己心静。”
他轻声说:“可是我自己是个懦夫,我如何才能教导弟子身正心强有浩然之气呢?!”